兩人都陷入了沉默，姚婷幾乎要將程西看透。

「你是傻子嗎？」姚婷泄氣一般，拿出過去跟程西撒嬌的口吻，這話一說完，鼻涕泡都噴出來了。

程西沒繃住笑了聲，他說「是啊，我一直都是。」

「所以轉學也是這個原因？」姚婷繼續問。

程西長長舒了一口氣「不全是吧。」

又過了一陣，姚婷忽然給程西深深鞠了一躬，她鄭重其事的說了句「對不起，還有謝謝你。」

「嗨，跟我說這些幹嘛。」程西擺擺手，雲淡風輕道「也沒多大事兒，狗熊現在不活蹦亂跳的在民高上課嘛。」

「那是因為搶救及時，當時他已經休克了！這是一條人命啊！你當時是怎麼想著要替我扛下來的，你知不知道狗熊如果回不來你這輩子就完了？！」姚婷情緒忽然有些失控。

「你忘了程付宏是律師，誰完蛋我也完蛋不了。」程西說。

姚婷怎麼會不知道，如果事情真的朝著最差的情況發展，程付宏本事再大也救不了程西，何況他會不會救都難說。

程西又叮囑了姚婷一句「以後別那麼任性了，你身邊那些人模狗樣的東西動起手來又沒個分寸，你一激動就放狠話，他們照辦之後惹下禍端，到頭來也得你兜著。」

「你的檔案上不能有污點，你是要出國留學的。」

「姚婷，我幫你是覺得對不起你，覺得欠你的，我一開始就不喜歡你，我騙了你這麼久，說句不是人的話，每天我都內疚。」

「狗熊這件事之後，我心裡舒坦了不少。我只是圖個心安理得，你明白嗎？所以不要覺得感動，人都是為了自己罷了。」

姚婷抬手抹了兩把眼淚，程西見她情緒漸漸平靜，聳了聳肩往後退兩步就轉身走了。

身後響起姚婷的喊聲「程西！」

「你把話說得這麼難聽，是想讓我對你死心，我知道你什麼用意！我跟了你這麼久，你心裡幾斤幾兩我能不知道嗎？可是你從來不懂我，我告訴你，我不會死心的，永遠也不會，你他/媽就是老子這輩子喜歡的男人！這輩子都是！你認不認都是！」

程西只是笑笑，越走越遠。

那時他們都不曾想，這一別，就是十年。

心情一直沒能好起來，姚婷這一出讓他又想起狗熊這件事，當初若不是被程付宏逮住了狗熊這件事當把柄，程西也不會乖乖轉學去一中。

民高是沒什麼好的，可半年前的程西就願意爛在那裡，那是一種麻木的墮落，一種自暴自棄。

手機里是夏桑和豆糕小艾他們發來的平安夜祝福，程西一個也沒有回覆，小艾又接著發了一句【我回家了西哥。】

【好。】

程西把手機放下，覺得很累，累得快要散架了，他的心像是被人揉碎碾壓一樣。

沈紀澤的電話適時響起，程西看了一眼，遲疑片刻後還是接通了「喂。」

「睡了嗎？」沈紀澤問，嗓音還是那麼的好聽，即便是透過電流而來，程西每次聽到他的聲音都心跳加速。

「嗯。」程西輕輕應了聲。

「想提前約你明天中午的時間，可以嗎？」

「幹什麼去？」

「我爸爸上次不是邀請了你回家吃飯嗎。」

程西蹭的一下從沙發上騰起來，不可置信的睜大眼「什……什麼？！」

「全牛火鍋哦。」

「好……好的！一定如約而至！」

因為這一通電話，程西更加睡不著了，之前的煩惱也煙消雲散，滿腦子都是：見家長啊怎麼辦怎麼辦怎麼辦……

穿什麼衣服呢？太正式了顯得刻意，太隨意了顯得不重視，一般般的話會不會沒留下什麼印象啊？

沈紀澤以前有沒有帶朋友回家過啊？蔣少菁肯定去過的，緊張緊張緊張……

一夜無眠。

慌亂緊張佔據大腦，導致第二天程西甚至忘了要買點見面禮，聖誕節去別人家吃飯，還是頭一次去，怎麼著都不能空手吧。

「怎麼了？」坐在車上後，沈紀澤看到程西的躊躇，開口問。

「那什麼，我……是不是該帶點什麼禮物啊？今天又是聖誕節。」

「你就是最好的禮物。」沈紀澤笑著說。

平常的口吻，他壓根不知道這句話有多曖昧，也不知道這句話從他嘴裡說出來有多要命。

程西臉紅得都快炸了，可他依然要強裝鎮靜，怎麼說他也是見過大世面的人，可不能折在沈紀澤手上了。

「很熱嗎？要不要把空調關了？」沈紀澤發動了引擎。

「……不，不用了，謝謝。」程西慌亂得眼珠子都不知道該看哪裡。

腦子裡閃過一堆問號：為什麼要問我熱不熱？是看出來什麼了嗎？我表現得這麼明顯了？怎麼辦啊，好丟人？

「你看上去好像，有點緊張？」沈紀澤已經把話說得很客氣了，程西絕對不是有點的程度，畢竟那隻不知福安放在哪裡的手一直緊緊抓著褲子。

「啊？我……我第一次去朋友家吃飯……所以……」程西支支吾吾的說，現在如果再裝鎮靜就太勉強了。

「不用擔心，有我在呢。」沈紀澤隨口這麼說一句，程西血槽又要空了。

「況且，我覺得他們會很喜歡你。」沈紀澤繼續安慰程西。

「你覺得……」程西嘟嚷了一句。

「我的朋友都很喜歡你，少菁，周公子他們對你的評價很高哦。」

「那還不是看在你的面子上。」

「那樣不好嗎？」沈紀澤順著程西的話就接下去，這句話更增加了曖昧的氣氛，程西覺得自己都快不能呼吸了。

大概沈紀澤也察覺了這句話有點太親密了，接著緩解氛圍「你不用習慣否定自己，你本身就有很大的魅力。」

「全牛火鍋好吃嗎？」程西問得特別突兀。

「人間美味。」沈紀澤用四個字表達了他對全牛火鍋的熱愛。

「我們吃完飯就回學校是嗎？」程西又問。

「都可以，請假條我已經準備好了。」沈紀澤手扶著方向盤，轉了個彎。

這種被人安排行程的感覺，程西其實是不太喜歡的，可不知道為什麼，被沈紀澤安排卻覺得很滿足。

願意受你所控，心甘情願對你俯首。大概就是這樣一種狀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