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實打實的實木椅子一下子下去那還不得把人砸壞了，我趕緊起身去阻攔，可現在這位凌大人正在氣頭上，哪是我這纖纖弱女子和兩個小廝能攔得住的，用力一掙就把我們甩了出去，眼看那板凳就要落在坐在那裡躲都不躲的凌宸峯身上，說時遲那時快一抹白影登時就把呆若木雞的沈將軍護了個嚴實。

凌大人一看砸的人不對趕緊收手，只差一指頭只差一指頭這木板凳就要結結實實的砸在哥哥的頭頂上。好在凌大人是個練家子，若是換了一般人鐵定是收不住的。

四周霎時間就安靜了，哥哥淡定的從凌將軍身上爬起來，整了整衣服，慢慢的奪下凌大人手裡的板凳放回了遠處，端了桌上的一杯茶送過去「凌大人莫要激動，喝杯茶吧。」

這膽魄這氣度這處變不驚的態度也沒誰了！我越發的弄不明白自家哥哥吊炸天的智商，他這到底是要幹嘛？如果他剛才不救，不正好為自己除掉了個情敵？

我輕咳了兩聲讓屋裡伺候的僕人都下去關了門「凌大人，我不同意這場婚事的原因不光是這個，這事兒往小了說是凌將軍和顧家二小姐的事，往大了說可是事關國本的。」

凌大人有些愣神，但還是把凳子坐回了屁股上選擇聽我胡言亂語。「兩個小兒女的婚事怎麼就關係到了國本了？」

「您和我父親一文一武皆為朝廷重臣，就是因為都是朝廷重臣才不好做親家。我父親雖不是一品大員但好歹也是禮部尚書，哥哥又是戶部侍郎，這家裡還出了一個皇後，若是我家二妹妹再嫁給一個手握皇城五萬精銳禁軍的夫君，再加上您的勢力。如此鼎盛是把整個皇城都捏在了手裡，大人為官數十年應該明白，皇權之下最容不得的是什麼。」

房間里除了我在說話整個都禁了聲，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見。

「顧、凌兩家世代忠良，即便是連了姻也不會做出大不敬的謀反之事。可那些看不得這兩家好，心心念念想要打壓掉咱們兩家的人可不這麼看。明明只是一場姻親，可落在有心人眼裡怕是一場禍端了。當今陛下明智仁厚自然是不會誤會，可一個人也架不住那些個看不過眼的宗室和官員，這事情的嚴重性就不要我多說了吧。」

我一臉嚴肅一本正經的說道，頭一次發現自己那麼能吹，也算是沒有白糟蹋那些年看過的古裝劇。

「其實，若將軍與我家二妹十分般配情投意合，無論付出什麼代價，我也會促成這段姻緣。只是往小了說，嫁人可是事關女子一生的福祉，我家小妹雖不是什麼傾國之姿，但怎麼也是我們顧家捧在手心裡的二小姐。女子的確該恪守婦道，盡心侍候夫君以贏得尊重，但身為姐姐我私心想著與其一輩子勤勤懇懇、戰戰兢兢的討夫君歡心，倒不如從婚姻的一開始就被夫君敬之愛之，視為珍寶。關於這一點我想將軍怕是難以做到。」

眾人怔怔的看著我沒人說話，凌大人大抵是心中煩悶，又不好再在這裡動手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我偷偷的瞅了自家哥哥一眼，奇怪的是他的臉上竟有一絲如釋重負的感覺，只是轉瞬就回歸波瀾不驚的平靜。

不知道自己這樣一時衝動到底對是不對，雖說避免了門裡面那個二八年華的小姑娘成為深閨怨婦，但禮部尚書和禁軍統領的這條線就這樣斷了未免可惜。顧家清廉忠心大抵不會有什麼禍端，但凡是誰也說不準，保不齊哪天有個什麼變故，若是有凌家相幫好歹也有個照應。此事一出，顧凌兩家今後怕是要往路人的方向發展了。除了聯姻到底還有什麼辦法可以保住這條線呢？

恍惚之間突然想到我那白嫩可愛的大侄子，頓時心生一計。

「去把孫少爺抱過來」我大聲對著門口吩咐了一聲，轉過頭略帶微笑的跟凌大人說話。

「今日之事是本宮冒失，往後有什麼適齡的好姑娘本宮會好好給將軍留意著，還望凌大人不要怪本宮莽撞才好。」

凌老爺子臉雖還冷著，但也是個懂分寸知進退的：「是老臣思慮不周，皇後娘娘並無過過錯。我這不成器的犬子的婚事有勞娘娘多加費心了。」

「大人這是哪裡話，凌將軍年紀輕輕戰功顯赫是難得的將才，他若是不成器，這天下的男子怕是沒幾個成器的了。大人也莫要發愁，想必是凌將軍在軍中待得久了習慣了，一時尚未有結親的打算，您多給他些時日，就憑凌將軍的功勛樣貌，哪裡愁找不到個極好的夫人。」

凌老爺子看了自家兒子一眼神色緩和了些：「但願你小子真能讓我省點心。」

在外面再威風凜凜的漢子在自己爹娘面前也都乖順了起來，只是這場景若是讓凌大將軍手底下的將士見了，怕是他們個個都要反了天了。

篤篤篤

「皇後娘娘，孫少爺來了。」

「領進來吧」

小包子邁著兩條小腿甚是可愛的跑了進來叫了聲爹爹、叫了聲爺爺，然後圍在我面前脆生生的叫大姑姑。圓溜溜的可愛小模樣萬分討人喜歡。

我把他抱在懷裡逗弄了兩下，餘光掃過凌老爺子的表情，那一臉藏不住的艷羨，恨不得這大孫子是他家的。

「小宇方才在玩兒什麼呢？」我拿了桌上的一塊桃花酥遞給小傢伙問道。

「小宇在哄妹妹睡覺哦，妹妹怕黑不敢一個人睡。」小宇啃著手裡的糕點奶聲奶氣的說道。

「小小年紀就知道愛護妹妹真是不錯，顧兄好福氣啊，孫兒繞膝真是羨煞旁人。」凌老爺子毫不吝惜的對我家小侄子讚揚了一番，順便給自己兒子敲敲警鐘。

「哪裡哪裡，凌兄謬讚了。」尚書爹爹客氣道，實則每條眼角的細紋里都是滿滿的笑意。

「乖孩子應該好好獎勵一下，小宇可有想要的？」

小包子認真的思索了一下「唔，我可以要一個小木馬嗎？」

「為何要要一個小木馬？」我收了笑意佯裝不解的看著他。

見我不笑了，小傢伙以為這個小願望不能被滿足，耷拉著小腦袋有些小失落「也不是非得要的。」

「小宇是男子漢，該去騎活蹦亂跳的高頭大馬，小木馬什麼的可是小姑娘家玩兒的東西。」我一把將大侄子塞進凌大將軍懷裡。沒反應過來的凌大將軍頓時一愣，倒是小包子馬上意會了我的意思，兩條小胳膊抱住這個好看的叔叔，小臉上滿是閃亮亮的歡呼雀躍：「叔叔會帶小宇去騎馬嗎？」

見慣了疆場廝殺金戈鐵馬的凌大將軍僵硬的抱著懷裡的小娃，一臉大寫的懵逼，架不住小傢伙一口一個「叔叔真好」親昵的熱情，愛心瞬間爆棚，徵得顧侍郎的同意，單臂抱起小包子愉快的玩耍去了。

「真是一副挺有愛的樣子，或許將軍多和孩子相處些功夫會有結親的打算，凌大人覺得呢？」

凌老爺子迷了眯眼笑了笑似乎已經幻想到了自家兒子以後抱著孫子出去玩耍的樣子：「皇後娘娘用心良苦老臣在這裡謝過了。」

一番寒暄之後凌家老爺子起身告辭，轉眼間尚書府的整間大廳里只剩了顧家人。尚書夫人和二小姐都從隔壁房間出來，再加上送客回來的顧尚書和顧侍郎，四個人八隻眼睛盯的我毛骨悚然。

我勉強咽了口口水，握著被子的手幾乎控制不住的微抖，都怪自己太過一時衝動，看這情形莫不是讓他們看出了什麼端倪？這個豬腦子，在這副身體的家人面前猖狂個什麼勁兒？這下露餡了吧！

正當我想著該如何解釋這種一睜眼就穿到人家閨女身上的奇聞怪事的時候，顧尚書猛然拍了我的肩頭一下，登時就嚇得我一個激靈。

砰砰！砰砰！砰砰砰！坐在凳上的我一動不敢動，大腦一片空白，心臟暴跳如雷。

「你們都且出去。」尚書大人發了話，一家老小各自給了我一個一團漿糊的我完全看不懂的眼神各自離去。最後一個走的大哥關門的時候，嘴角還依稀掛著一點點的笑，此時此刻更讓我覺得冷汗直流。

偌大的廳堂如今只剩我與尚書大人，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得見。他不說話，我也不敢開口，只能低頭瞅著自己裙角綉著的花樣，心裡說不出的慌張。

也不知這樣的靜默過了多少時間，顧尚書突然就走到我面前摸著我的腦袋，輕聲道了一句：「我家妍妍長大了。」而這聲音中竟似乎夾雜著一絲的哽咽。

我抬起頭對上他的目光，這個看慣了官場沉浮寵辱不驚的男人眼眶裡染上了點點濕意。

「爹爹…」

他拉了張椅子坐在我身邊打量著我，準確的說是打量著他的長女。即便是位高權重如他，再看自己的子女時眼睛裡有的也不過是一片慈愛。

「爹當年將你嫁給安王，並不求我的女兒能有多大的榮耀，圖的是他能給你一世安穩，怎麼也未曾料到到頭來登上這九五之位的是……如今你已是當朝皇後，那位子看似榮耀萬分但往後隱忍、顧全大局的犧牲也是對等的，我雖為六部尚書之一，但也是最沒什麼作用的禮部尚書，在外也幫不了你什麼，這往後的路只能靠著你一人。」尚書爹爹說著說著實在有些說不下去。

面前這個雖不是我的父親，現在卻已是我的父親，單單憑著他對顧思妍的這份情誼也讓我酸了眼眶。

「爹爹的心意女兒明白，爹爹放心，女兒過的很好。」我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如此安慰。

「孩子，眼下先皇的孝期還未過，等著孝期一過，陛下勢必是要納妃的，這一旦納了妃，你的生活怕是再不能如當初在王府里那般平靜了！人心險惡，往日爹想著你自小性子純良不與人爭鬥，在那後果之中免不了要受人欺負。如今看來數月不見我家閨女倒是長大了聰慧了許多，如此一來我和你母親也能稍稍放心一些。只是丫頭後宮險惡，往後等陛下納了妃，你切不可太過仁厚，要處處留心些。」

「女兒謹記。」

「凌家那邊，需要為父去結交嗎？」

「不，咱們顧家向來不在朝中結派，爹爹不必為了我而去結交權貴，今日我不同意妹妹和凌將軍的婚事是因為這婚事的確不合適，若是就這麼讓凌大人和凌將軍走了，咱們家雖不至於與凌家接梁子，但也難免有了芥蒂。到不如讓小孩子的玩耍化解了這場尷尬，爹爹往後只需與凌家順其自然友好相處就好，不必刻意親近。我雖不知道到底如何保障後位和顧家永久的穩固，但若是皇後的母家在朝堂上拉幫結派勢力獨大是萬萬要不得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