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承訓一時半會兒不打算冊立新妃，我也稍稍能偷個閑，雖說這件事情遠些近些都擺在那裡。但離著一丈的距離的感覺和火燒眉毛的迫切到底是很不同的。

但攬下襄王那件事，註定這幾日便閑不了。試問哪個王爺能忍受小太監突然要往他的肚子里塞東西呢？而且是在天天喝苦藥的情況下。於是乎，在襄王殿下住進宮中的第四日，終於忍不了一連串不正常的摧殘，撐著已經有些虛弱的身子，坐進了平陽宮的大廳。

彼時我正在房中挑選漂亮的綵線，準備給腹中的孩子綉一個小肚兜。對於襄王殿下的來訪，既是意料之中又有些嫌他來的太快，也是畢竟是個皇子，總歸是有些傲氣的。

出了內門，菱秋揮了揮手示意小宮女端來兩碗上好的安胎湯當做茶水放在了我與嚮往面前。

「王爺怎麼有時間到本宮這裡來了？」我佯裝驚訝的問。

「那就要問一問皇後娘娘了！」襄王面色有些蒼白，想來前兩日太醫的藥將他折騰的不輕。他端起桌上小宮女剛端上來的「茶」，欲喝上一口，剛打開杯蓋子，一股濃重的中藥味頓時從杯中冒了出來。只見他面色一緊，霎時間臉又白了些許，幾乎要吐。忙趕緊合上了杯蓋子，用快要殺人的表情看向我，準確的說是瞪向我。

「本王到底如何得罪皇後娘娘了，竟折磨人到這般地步!」

我端著安胎湯喝了兩口，任由中藥的味道又飄散進屋內些許道：「王爺這是說哪裡話？本宮是有心幫王爺抱得美人歸，才費盡心力的想辦法，按照規矩，王爺納側妃或侍妾總也要王妃點頭的，所以左右要讓王妃順了這口氣才是。王爺口口聲聲說對人家姑娘甚是心儀，難道幾日的苦都不肯為她受嗎？王爺七尺男兒、錚錚漢子，不會只是信口開河說說而已吧？」

這就是幾千年來的大多數的男人，十個有八個都很好的踐行了什麼叫「死要面子活受罪」。

這不，這位爺繞了一趟最後還是一無所獲的走了，照樣得去回去喝他的苦藥去。

冬日與其它三個季節最大的不同除了冰雪，便是人們大都閑暇了下來。一年到頭不見面的都開始往京中來了，例如五王爺、七王爺還有我那常年不著家的二哥。

小七的事情比較特殊需得另說，至於二哥是華雲宴上才見著的人，倒是五王爺來的到快。那日去向太後請安，尋常的時候承訓也該下了朝到母後這邊來了，今日卻不曾看見。

太後今日心情甚好與我說了幾句閑話，當然，十句有八句都在問我腹中的孩子，順便教導我要好生安胎之類的。臨走了想起來今早陛下身邊的小太監來傳的話。

「今日一早承宣回來了，兄弟兩個正在承明殿里敘舊呢，皇帝一早讓小太監傳了口信，讓皇後去承明殿見見。」

我提著厚實的裙角輕視一禮「兒臣曉得了。」

太後臉上笑容不減溫聲道：「快去吧，別讓皇帝等久了。」

緩緩退出宮門，心中自是有一番思量，承宣？「承」是皇子們的號，宮中陛下的兄弟們大王爺襄王此刻正在宮中、二王爺早逝，四王爺是上次見的那個自幼被寵上天的、六王爺未活過十歲、七王爺若是回來定不可能這般悄無聲息，然後還有一個未成年的墚王和過年才算七歲的小福王。所以思來算去也只有那位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五爺了。

「姑姑，您在宮中多年，可知這五王爺是個什麼樣的人？」

舒姑姑幫我掖了掖披風，四下看了看，仔細的扶著我道：「五王爺小時候是個活潑的孩子，母妃死得早自幼教養在太後娘娘膝下，雖是如此，先皇當年也只是讓當時還是霖妃的太後娘娘教養，並沒有將五王爺過繼過去。五王爺、七王爺和陛下兒時是玩的最好的，只是後來等這些孩子十來歲之後，七王爺被送到了楚國、陛下被送進了疆場，而五王爺對外只道送出去拜師學藝，但這些年每一次五王爺回來先皇的態度和太監們的恭敬程度，到不像是僅僅將王爺送出去學藝這般簡單。」

我點了兩下頭表示知曉了，愈發佩服那位先帝爺，真是每一個兒子都能物盡其用，一點都不浪費。

我到時，門外的小太監恭敬一跪，然並未有要通傳的意思，顯然承訓已然吩咐好了，直接進去便是。

承明殿內室，皇帝陛下執一枚白子，眸光散在星羅縱橫的棋盤上，久未落手，也不知在思慮什麼。料峭春風穿堂而過，拂過煌煌燭火，盪開滿室縹緲茶香。

與他對弈之人左手支頤，右手把玩著棋盤裡的黑子，不時的撥弄兩下。單單從背影看，也能想像出來這人微微回過頭的貴胄之氣。直到皇帝落罷子，方才抬起頭來，英挺的鼻樑帶著勾人的弧度，劍眉星目，氣宇軒昂。抬眸輕掃棋局，蹙眉道：「怎的這些年皇兄的棋藝還是沒有長進？若是父皇知曉了，你說他會不會怒其不爭氣的從棺材裡跳出來？」

……這天底下敢如此毫不避諱的這麼說皇帝和先皇的怕也只此一位了！一時之間不禁對這位五王爺的印象深了些。

當朝皇帝聽了這話，也不惱，想來是這個弟弟從來都是這麼說話的，語氣平淡「我一向棋藝不精，承宣又不是頭一次知道。」

屋內並未宮女隨侍，五王爺親自烹起茶來，他的動作行雲流水，飄逸灑脫，比起秀麗女子的柔美，別具一番風味。這邊放下茶壺，那邊立馬拿了一塊桂花糕填進嘴裡道：「還是宮裡的桂花糕最甜，嗯~還是小時候的味道。」

說罷突然端了杯茶迎上前來，眉宇帶笑「皇嫂剛從太後娘娘那裡請安回來累了吧，嘗嘗我親自烹的茶。」

我接過茶杯，手中一暖笑道：「方才宮裡的老人還跟我說，五王爺小時候是個活潑的孩子，現在看來，這些年也是心性未大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