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他不開口，我可能還真被下了一大跳，不過，現在嘛……

淡定的抬起沒有被控制住的手伸到封住我眼睛的手之前，在別人看來這是要掙扎，然而，輕輕的覆在那雙手上握住，一點也沒有用什麼力氣。

「如此貪玩兒，也不知鏢局的那位小姐知曉嗎？」

身後之人抽回了手，走到了我面前，換回了他自己原本舒朗的聲音遺憾道：「怎麼一下就猜了出來？」

裁剪的十分得體的天青色的長袍里，包裹著個清俊灑脫的佳公子，這便是我的二哥顧思齊了。他與我家大哥的長相不甚像，一個如墜落天際的謫仙，一個似江湖間的灑落少俠。不過，若是細細看來便會發現，二哥與我長得極像，差不多的眼睛，差不多的嘴唇，差不多的鼻子，只是女兒家的臉上揉去了男兒臉上的稜角。

「若真是不法之徒，哪裡還會又讓猜猜他是誰的？」

他嘿嘿的笑了兩聲，想像小時候那樣摸摸我的頭，奈何鳳釵阻礙，只能轉而拍拍我的肩「不錯不錯，兩年沒見，腦子長了不少。」

切~哪有這樣說人的別人的，若非語氣里透著寵溺，非要跟他翻臉不可。

二哥身後跟了一個人，看上去是隨從打扮，可是，從他向我望過來的眼神來判斷，絕對不可能是一個隨從，天底下什麼樣的隨從敢如此堂而皇之、毫不避諱的那樣直勾勾的看著當今皇後。而且此人器宇軒昂，絕非等閑之輩。不知為何，我總覺得那張臉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可細想起來，一點也想不起來。不過直覺告訴我這個渾身凌冽的男人，絕對不容小覷了。

「兩年未見，顧小姐過的還好嗎？」那男人開了口，果然是曾經認識的人。只是，他對我的稱謂，似乎不大對勁。

「很好」我淡淡的笑笑「只是，公子的稱謂今時今日該改一改了。」

對面那人眼中閃過一絲複雜的神色「是啊，的確該改一改了。」他垂下頭，悶聲道。但也並無絲毫恭敬皇後的意思，忽的抬起頭來對上我的眼睛「你當真覺得在這深宮裡做皇後，做註定要三宮六院的皇帝的女人，會比快意江湖一生一世一雙人要好嗎？」

「啊？」

快意江湖一生一世一雙人？這話似乎有些耳熟。我想起來了，在顧思妍的記憶里還有這麼個模糊的快要辨認不出來的片段。

那是她剛滿十七歲的時候，這個男人曾到他的家裡來提過親，在尚書府的薔薇下，當時遠門有現在穩重的小子，采了一朵薔薇硬塞在她手裡笑嘻嘻的說「美人兒，跟我快意江湖一生一世一雙人怎麼樣？」

顧思妍是詩書世家養出來的小姐，當時只當這人是個輕狂的浪蕩子，自然是沒有將他放在心上。顧尚書本就對這人是個江湖人中人心中甚是猶疑，再加上自家女兒不喜，便拒絕了這門親事。後來，沒過幾個月，她就因為一道聖旨成了皇家的媳婦。

我望向他稜角分明的面容，這張臉，無論拿到什麼時代都絕對是好看的男子啊~

「時光若是倒退回去，十七歲的顧思妍來選擇，一個是深宮婦人，一個是快意江湖，那麼我定然會選擇後者。不過可惜，那時的我並不知道我居然，會嫁一個皇帝。若是現在還有能選擇的機會，我會選擇留在這宮中。」

他鬆動的表情因為我的轉折復又緊了起來「為何？」

我抿唇一笑抬直了脖子，頭低的太低鳳冠會掉。

「因為我發現，我的夫君，比逍遙自在的江湖更讓我覺得有趣。所以，即便不大喜歡拘在宮裡的日子，但好在還有心中所系的人陪著。也許…也許有一日，我會眼睜睜的看著一個個青春年少的小姑娘填滿這些空蕩盪的宮室，會為今日的決定所後悔，但是當下的執念是不容置否的。就像是咬了一口甜甜的甘蔗，就會想一直咬下去，後面的那一頭可能甜也很可能苦，但我不會為後來的苦，而放棄整個甘蔗。」

到底在說什麼其實連我自己都沒有鬧明白，不過好在，他好像明白了。鬆了一口氣，與二哥互相點了個頭，便腳尖輕點的消失在了我的視線之內。

我瞅了瞅有些惋惜的自家二哥，想想當初，似乎就是他把這人引進家來的。所以，那人的黯然神傷其實算是他引的頭嘍~

「咳咳，這兩年二哥就沒有給你那位兄弟再撮合個好姑娘？」

「唉~」二哥無奈的嘆了口氣「他呀性子倔的跟牛似得，這兩年哪裡還能將別的姑娘放在眼裡。」

「那此事就是哥哥你的不是了！」

「是是是，當初我哪該把他往家裡領啊。」

「所以」

「所以？」

「所以，那位兄台要是以後不娶夫人，二哥你就以身相許好了，以哥哥你的美貌，我再給你做個漂亮的裙子，應該會是個美人的。」

青衣公子張大了嘴滿是吃驚的看著我「妍妍，你學壞了！」

「是嗎？那也是從小被某位兄長帶壞的。」本皇後一臉無辜狀。

「一定是大哥！」顧思齊篤定的說，把自己撇的幹幹凈凈「本公子盛世美顏，怎麼會帶壞孩子呢~」

轉角處又兩個神色不明的身影隱在陰影之中。

「小全子，你說，甘蔗的另一頭是甜的還是苦的？」

小太監彎了彎腰笑道「是甜是苦可是攥在您手裡，奴才不敢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