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輪新月嵌在湛藍的天際，兩頭淡淡，光色盈盈，柔柔暖暖的灑下光來，許久未曾有這麼美的月色了。

昭大夫除去端正的衣衫，換了件輕軟寬鬆的深藍色雲紋對襟長袍，捧著杯熱茶靠在門板上看著那個在他的房間里轉了十八圈的年輕公子。

「昭銘，這地方是不是太小了些？後街有一處三進三出的宅子還空著，要不要我幫你買下來。」門內的公子終於停了繞來繞去的腳步說道。

月下之人抿唇一笑「此地自然沒辦法跟王府的宅院相比，不過盛我一個人也足夠了。不要那麼麻煩，這些日子住在這裡也習慣了。」

鄭恆陽知道他的脾氣，也不再提那處宅子的事，思量著改日得讓小廝搬些上好的傢具來。往外望去院內已經擺好了幾道小菜，便邁出門去走到外頭自覺地找了張凳子吃了起來。

小菜也不過三樣，都是外頭小飯館裡買的。一碟香酥土豆、一碟醬牛肉、一碟冷盤。

鄭恆陽一邊吃著，一邊蹙眉，倒不是因為這飯菜的味道不好「住的簡單些到也罷了，怎麼吃的這麼隨意，還是個大夫呢，晚膳這般吃總是對身體不大好的。」

昭銘也找了張凳子安放在桌前放上了兩瓶小酒道：「隨意嗎？外邊還有人覺得我是喝點風嘗點露水便能活著的呢。」

對面那人放下筷子咽下嘴裡的牛肉「昭銘看著的確似不食人間煙火，飄飄欲仙~」

飄飄欲仙？這詞形容的可真叫一個水準~昭銘強忍著將含在口中的酒咽進肚裡。幽幽道：「咳，被當做仙也總比被當做妖怪好。」

「妖怪？誰敢把你當成妖怪？」

昭銘將頭湊近他身側，低聲道：「最近城中出現的總也抓不到的采草賊，可有人懷疑是妖物作祟，采陽補氣修鍊妖術呢。而我這個突然出現不久，且不知來歷的大夫自然成了某些人懷疑的對象。端王爺巴巴的往我這裡跑，就不怕來我這裡有了什麼損失？」

鄭恆陽伸手攬住昭銘，半靠在桌子涎笑道，"若真是如此，到也是我佔了便宜，當真求之不得。」

昭銘當下沒有推開那隻不規矩的攬在他腰側手，神色不明道：「成親才一個多月吧，就說出這樣的胡話，王妃聽了可多傷心。」

「王妃雖清秀，怎比得上昭銘先生淡雅絕俗。若有昭銘常在身側日日相隨，我眼中豈會再容其他乎。別說一點陽氣，性命又當如何？昭銘如若應了......」

昭銘低低道:「我若應了，你欲如何？」

鄭恆陽將涎笑一收，一本正經道:「你若是應了我，沒過多少時候非被人捅到老爺子那裡去，然後御林軍驟降，以他的脾性，至少能給我打斷兩條腿，更不會放過你了。」

昭銘扯了扯麵皮遷出一個懶散的笑來坐回自己的凳子上「都說這兩個月端王爺盛寵，如今看來還好沒有恃寵而驕失了分寸。」

他無奈的嘆了口氣道：「伴君如伴虎，稍稍掉以輕心可就會被一掌拍在虎爪之下。」

昭銘仙君過慣了天界寡淡的日子並不喜歡凡間的權勢之爭，已是沒了什麼話，只是抬頭望瞭望掛滿了星辰的夜空。耳中傳來身旁之人的聲音：

「站在這個位置上，很多事都不是我能左右的，很多人也不是去留也不能隨我心意左右，越是在意，有時反而希望將他推得遠些，但卻又想靠近。昭銘，我……」

「王爺！」

上次在重要的時候打斷的那個侍衛還知道敲一敲門，這個到好直愣愣的一把推開了昭銘未來得及上鎖的木門闖了進來。

砰地一聲重響，心疼小院的木門一秒鐘。

鄭恆陽非常不悅的看了看自家這個總也改不了莽莽撞撞的性子的護衛。那廝卻一點也沒有發現王爺的目光抹了一把腦門子上的汗珠子急道：「王爺快回府吧，王妃從午後在太後哪裡就不大舒服。」

「不舒服就請太醫」錦衣公子冷冷道。

「太後娘娘已經請太醫給看過了，太醫說是喜脈！」圓臉漢子露出一對虎牙滿臉喜氣道。

「你說什麼？」淡定的坐在凳上的端王爺頓時站了起來。

喜脈？王妃這個時候有了身孕，若是此舉能一次的男，那麼父皇那邊豈不是輕而易舉的更進一步！這可真是一個大大的驚喜！

「昭銘，我……」

「快回去吧」飯桌前的趙三分善解人意道：「恭喜你成為父親了。」

鄭恆陽覺察了這看似恭喜的笑容之下的一絲別的表情，心中有了些底，總歸昭銘還是在意他的，便鬆了口氣，這才敢放心離開。

行至門口，他腳步一滯，回過頭去，眸中的顏色被門檐上掛著的昏黃的燈籠染的一片溫暖。

「等我回來。」

院中之人粲然一笑道：「好啊，等你有時間再一起喝酒。」

夜漸漸深了，已近入夏，晚上依舊是更深露重。他抱著懷中的琴，心緒不好，本想撥弄一番，可此刻四鄰已然入睡，琴音一響不知要擾了多少人安眠。這便是居於鬧市不好的地方吧。罷了，罷了，淺嘗了一口小罈子里的女兒紅，味道有些寡淡，雖然沒有摻水，但年頭不夠久。

忽的左手的小指不自覺的抖動了一下，昭銘仙君放下酒罈，摸了摸上頭肉眼看不到的隱線。這是天庭刷寵物的隱線，線的這一頭拴在他的小指上，另一頭拴在小寵物的鈴鐺上，隱線抖動就證明了小狐狸一定在一里之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