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可是你親耳所聽，親眼所見，並不是我騙你。」老妖坐在凳子上端起那杯涼茶送進嘴裡。「所以，你還要視而不見無所作為嗎？」

滿臉蒼白的少年抬起頭來看他，「你想讓我怎麼辦？」

活了千年的老妖怪，目中一閃，陰森的駭人。

「自然是以眼還眼以牙還牙。殺了他，殺了他的族人，殺了他的臣民！」

「可他的族人和臣民並無過錯。」雲逸反駁。

老妖冷冷一笑，「那我們整個陌阪所有的生靈就有過錯了？你的父親，你的族群，你的家園皆是由他所毀！殺父之仇，滅族之恨！你想就這麼算了？」

老狐狸說的義正言辭，也的確動搖的雲逸的心意，只是事實上，若不是他這個族長貪心，引陌阪所有的生靈的一絲命脈，與賀芝靈果相交修鍊，怎會有賀芝果落，陌阪山毀、靈狐一族忘的結果。至於雲逸能活下來，不過是他當初眼光高，嫌棄這個有一半人類的小妖的妖氣不夠純正罷了。

少年攥緊了身旁的圍帳，下定了決心，「我可以讓他為他做下的事付出代價，但是絕對不會像你說的以牙還牙，若我也像他一樣滅了他的族人臣民，那我跟他又有何區別！」

坐在那裡的老妖不禁嘲笑他的婦人之仁，太過愚蠢，不過，那些愚蠢的人類死不死又和他有何幹系，到時只要將人間的皇帝鄭恆陽三魂七魄出體之際，附進他的體內，以帝王之氣和賀芝果修養，就再也沒人能奈何他了，腹中生出的心思面上卻不表露，只對雲逸道：「你這孩子良善，冤有頭債有主，也是該的，只是他身邊有高人相助，你萬萬不能衝動。」

「你想要我怎麼做？」

「妖典，無上妖典！」

趴在某皇帝大腿上暗自神傷了半天的小烏龜，悄悄的伸出頭來吸一吸新鮮空氣，然而探出來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現在呆的實在不是個位置，怎麼一抬頭對著的正是他兩腿之間的襠部，這個位置實在讓人羞恥。

幹脆順著大腿滑落下來，化成了人形，慶幸自己面上帶著面具，不然怕是要丟人丟大發了。

「小烏啊，你也是水裡的，見過鮫人嗎？」正在披著最後一本摺子的皇帝冷不丁的蹦了一句。

巫傾決當即一懵，僵在了那裡，當然，還是要慶幸自己帶了面具，吃驚的表情不會讓人覺得明顯。

「怎麼想到問這個了？」

「剛才無意間看到了，據說海底有人身魚尾的鮫人，面容美麗，哭出來的淚水還會變成珍珠……」

巫傾絕聽他這的話，思緒不由得回到了當初他剛上岸時，那時也就是上輩子的鄭恆陽還不知道他是什麼的時候。

一直因為他長得秀美可人戲稱他為小九美人，對此小九很生氣，明明是個男子，長成這樣這能怪他嗎？他母親一族的各個都生的好看。

九殿下氣的吐一串泡泡，嘩啦一聲從浴桶里冒出頭來，淡綠色的尾鰭掀起一片水花，那水再兜頭淋下來，咕嚕咕嚕幾聲人又跟著沉進池底，尾巴啪嘰拍在木桶壁上，還有半截尾巴尖露在外面，鱗片閃著漂亮的光澤。

恆陽聽見浴室里稀里嘩啦跟海嘯似的，頭也沒抬扯著嗓子開喊，「小九美人，你洗個澡怎麼鬧出這麼大動靜，要不要我進去幫你！」

果然，聽了這話鬧騰的九殿下乖了許多，撅著嘴，甩甩尾巴打算出去跟他算賬，腰線以下的鱗片波光粼粼，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消失下去，裸露出來的皮膚因為剛剛化形而光滑細膩，九殿下嫌棄的戳了戳，邁著兩條大長腿從浴缸里爬出來。

地板上被他剛才弄的一灘的水，並不是很習慣兩條腿站立的九殿下腳下一滑，咣嘰一聲拍在地板上。

哎呦我的尾巴根……小九兩眼淚汪汪，拍著胸脯安慰自己，不能哭，珍珠會掉，掉多了沒地方藏。

嚶嚶~，我一定是世界上最慘的人魚，那時的他想。不過，後來殘酷的事實告訴他，摔尾巴根什麼的，其實根本就不叫事。

「聽說他們會唱歌求偶，這是真的嗎？」皇帝陛下好奇的問。

「嗯」

「嗯？嗯的話是真有鮫人這種東西？」

巫傾決假裝不在意的賞玩著御書房的一盆花，「鮫人就是鮫人，不叫什麼東西。」

「啊，不知道他們唱歌是什麼樣的。」

（你知道的）巫傾決心中默默說。

那是在衣不蔽體的女妖死纏爛打的試圖勾搭妖王恆陽，被嫌棄艷俗全部揮退了之後。

也就是那時，九殿下頭一次感覺到了危機感。他堅定的走到他身邊眼神亂晃，聲音也有平時指使妖王跟指使小弟一樣理直氣壯。

「給你唱歌行不行……」

妖王一愣，這般嚴肅認真的不像小九，他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九殿下張開了的嘴，表情認真的不得了。

沒有聲音。

妖王望著他，莫名其妙的沒有笑沒有動也沒有阻止，小九此時的眼神讓他挪不開目光，漫長的靜默里似乎什麼聲音都沒有，又似乎轟轟隆隆全是鼓點，恆陽喘氣，耳膜里全是自己的心跳，震得他眼睛都花。

「好不好聽？」小九揚著頭問。

後來在床上，九殿下覺著跟合不上腿比，摔著尾巴根真的不叫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