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頭兒倚在客棧門口，等天色吐白的時候，實在體力不支的讓底下的人好生盯著，合眼眯了個把時辰。

人命官司的事情本是重大，若是按照平日，自是不許他們這些個嫌疑犯，睡到日上三竿才趕往縣衙的。奈何這裡頭住著兩家這樣的主，一個身份貴重的貴人，一個江湖之上翻雲覆雨的段少莊主，若是在睡夢的時候攪擾了，哪個一不高興，這事情怕是更難辦了。

若是再讓諸位用了早膳再往縣衙門裡趕，又實在不合適，雖說官府威儀在這些人面前實在不值一提，但官家的面子，怎麼著也是要要的。

索性，這些個人也都給了他幾分薄面，早早的在客棧廳堂之內集合了，只等著他們一聲令下前往衙門，該怎麼辦怎麼辦。

張二泉拿著花名冊一個個的查點人員，叫到夥計王小六的時候，卻沒人應聲。

「王小六，王小六呢？」

掌櫃的跟著在廳堂看了一圈，並不見這小夥計的身影，忙問跟他住在臨房的小夥計。

「富貴兒，小六呢？」

富貴兒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先前房裡頭死人那事把他嚇的不輕，昨晚上半宿沒敢睡覺，現下剛睡沒多久就又起了，正是迷糊的時候，掌櫃的問了，他撓著腦袋道：「大概是還沒起吧，我去叫叫。」

少年暈暈乎乎的摸到後院，抬腳踹開王小六那屋，扯著嗓子道：「六兒，別睡了，麻利的，今兒要到縣衙走一趟的。」

不見有人應聲，抬腳便往裡走，卻見那孫子此刻正裹在被窩裡跟死豬似的睡得踏實，富貴上前就是一腳，「孫子，你他媽的別睡了！」

話剛說完，腳剛踹出去，忽然覺著有什麼圓乎乎的東西滾了下來。

客棧廳堂之內，眾人坐等著，就聽著後院一聲被踩了尾巴似的嚎叫聲，眼見著被派進去叫人起床的圓滾滾的黑小子，丟了魂一般的，兔子一樣從後院里沖了出來。

兩腿一軟的「撲通」一聲栽在地上，抱著王頭兒的大腿，手腳哆嗦，嘴唇發紫。

「怎麼了這是？」王頭一雙粗大厚重的手掌拍著少年的腦袋問。

「死......死人了！頭......頭......」

廳堂之中瞬間一片寂靜，半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帶著孩子的小夫妻、帶著母親的年輕人和客棧的掌櫃的一家膽子小，出了這樣的事情自然不敢吱聲。

至於段少莊主、昭銘、雲逸及一眾衙役沒吱聲，實在是因為沒面子，自認為個個不凡，嚴防死守之下，居然有人在他們眼皮子底下動手，神不知鬼不覺的又殺了個人，這豈不是挑釁他們無能？

王頭兒沉默了一會，好生安撫了嚇得不輕的富貴兒，轉身帶著三個弟兄進了後院。

王小六住的那屋此刻正敞著門，風一吹，那門一開一合的吱嘎吱嘎的響的厲害。邁腿進屋，就見一顆圓滾滾血淋淋的腦袋此刻正橫在門口，把帶著的三個小夥子都給下了一跳。

王頭兒雖說年長，可這些年卻也不曾見過這樣的死狀，強行按下驚恐之色，邁步往裡，只見床上橫著個身子，炎炎夏日，在被子里裹得嚴嚴實實，少了頭的腔子殷出來的血水染了幹凈的被褥，床頭處還拴著一根彎起來的鐵絲。

廳堂之內，昭銘與雲逸面面相覷，原本樓上死的那位，他們討論過，昨晚上一致懷疑，其中那個看著油滑的夥計有殺人的嫌疑，卻不曾想，今兒一早竟也丟了性命。

再定睛觀瞧廳堂之中的人，個個面露驚色，出了人稱段少莊主的那一位，黢黑的眉頭依舊擰巴的厲害，而他旁邊的那一位，依舊雲淡風輕的吃著他的土豆米，咂摸這一杯茶水，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王頭兒揉了揉自己杯酒因為沒睡好而頭疼的大腦袋，掀開被子看了一眼屍體，吩咐一旁的衙役道：「柱子，去吧仵作叫來。二泉你去衙門裡把這邊的事情回稟了大人，恐怕要勞煩大人帶著人來這客棧走上一趟了。記著，將段少莊主和這貴人在的事跟大人細細的稟明。」

二人得了命令，一個來廳堂叫了仵作進去，一個到門口騎了馬匹直奔縣衙而去。

三伏天正是熱的時候，眾人看著兩具屍首，個個覺得脊背發涼，誰知道下一個死的，又會輪到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