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時常懷念那雙眼睛，含著雀躍的光亮和掩藏不住的歡喜的眼睛。若非情真至此那便是極會騙人了，可偏偏他不 不曾騙他什麼，一絲一毫的便宜也沒有佔了他的。

「安邦」

「嗯」

「你說，究竟什麼是喜歡呢？」

太子搖搖頭，「我也不大清楚，不過能像先生這般守了這樣許多年，眼裡在容不下旁的人應該是喜歡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如果能掩藏好臉頰上忽然閃現的一抹紅，昭銘真的會以為他什麼都不知道。

「是有心上人了？」

「嗯」他點點頭，又猛然的搖頭說：「沒有沒有，先生別聽阿四胡說。」

昭銘抬眼笑他，「阿四何曾跟我說過什麼，全寫在你自己臉上了。」

少年抬起頭，臉上微帶著羞色，轉而又有些泄氣，從腰間摸出一個隨身多年的銀球，這是他周歲抓周的時候從昭銘身上拽出來的，跟這個能推心置腹的好叔叔道：「我只見過他一面，在邊境的時候，我不小心掉了先生給我的銀球，是他撿著了給我的。當時趕路匆忙，他也不肯告訴我他的名字，就這樣錯過了。」他說著臉上微微添了一絲笑意，明朗的面容中竟也含了幾分柔情。

「我從未曾見過那樣的人，穿著一身白衣，臉上帶了半張面具，明明是個少年人，頭髮卻都白了，卻也難掩風華，隱約間讓人覺著面具之下定是極美的一張臉。」

他這樣入神的回想，連昭銘也忍不住起了一點好奇心。他伸手上前握住安邦的手腕，用神識去感知了一下他口中的美人，確實容色不凡，是尋常人不可比的。

「美則美已，見過便罷了。」

少年眼神中有些受傷，向昭銘問：「先生何故這樣說？」

昭銘捏起一塊糕餅的殘渣，喂圍在桌邊地縫上的一群螞蟻，「人於妖之間，沒有什麼好結果的。」

少年瞪大了眼睛，將端著的茶盞放在桌上，他早知道先生有不凡只能，張了幾次嘴想要說些什麼，又把嘴裡的話吞了進去，半晌才調整好自己的情緒道：「我若是，若是不介意他是妖呢？」

昭銘凝目看他，「你自幼飽讀詩書，該知道狐妖妲己蠱惑商紂王致使商亡國之事。」

少年垂下眼睛，覺著委屈，「可是，可是他只是幫我撿了東西，也沒有如何......難道妖精都是壞的嗎？人都有好壞之分，妖精難道沒有嗎？」

這話問的昭銘啞口無言，若說好妖，他不正認識一個......

「便是好的，人妖有別，上天又豈能讓你們白頭。便是你二人有情，到時候天上怪罪下來，豈是你想的那般簡單，那隻妖若是對你真心，豈會讓逆天的天劫連累到你？何況人家也不見得對你如何......」昭銘忽然一頓，說給孩子聽的話，也傳到自己耳朵里，有幾個字重重的擊在心口上。

難道，難道他是怕

「先生？先生？你怎麼了？」

「沒事，我只是好像相通了一些事情。」他目光直直的盯著杯子里剩下的幾口茶，方才吃下去的香甜的糕點和清甜的涼糕，頃刻間全部如同黃連一般在腹中散開一層又一層的苦來。

安邦長這樣大，從來不曾見過這樣的先生，好像從裡到外大了個寒顫，入夏的時候，看上去整個人似跌進了冰窖之內一般。他一時沒了主意，這也不是朝堂政事那樣好解決的。只得丟了自己手裡的涼糕，給先生添滿了茶。雙手捧了茶奉了上去，「先生？」

昭銘擺了擺手，顫著手，握緊了自己的衣角，「我想一個人靜靜。」

少年連忙起身，往門外走，行至門口還是不大放心把這樣的先生一個人丟在這裡，想要折回去，可一想先生的性子，便只能作罷，嘆了口氣，溜溜達達的回了宮。

在九重天上的時候，仙仙都覺得昭銘仙君即聰且惠，什麼事情交到他手裡，沒有辦不好的。真等到了人間，不知是否下凡封印了他的腦子，七情六慾諸事，竟時時事事也想不明白。

如今他自認為找到了癥結所在，實實在在是遲了些，或者他但凡能多看兩眼拴在安邦身上的銀球，多留意一點點，怎麼會看不出來，那東西是被人掉了包的？甚至哪怕多想一想，若非是其中有事，依曲之的能力，這些年的時間三界都能翻個個，豈會找不著一隻小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