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

「四十年了。」

「四十年了。」

「你可曾後悔過？」

「不曾。」

「你可曾想過念過？」

「不曾。」

「可曾愛過？」

「施主，滾滾紅塵滾滾去，而今貧尼只是一個小小的庵堂老姑，早已前塵盡忘了。不知您來時何貴幹，若是無事，就請回吧。」跪坐在佛像前，一邊敲木魚，一邊默誦經書的老尼姑輕輕睜開眼，看著眼前穿著一件異國長裘襖的老人。他的面容也已經蒼老，但是隱約仍可認出是個熟人。

竟然是幾十年前那個拔刀砸桌的胡人。

他著眼前的女人。這個女子身上曾經濃艷的脂粉香化成了這縈縈繞粱的古檀芳，曾經宣洩而下如墨色綢緞的長髮作了一頂布帽，曾經如雪凝似玉琢的肌骨早已被歲月刻上紋路，曾經靈動的眸子，而今是沉沉的，帶著些許慈悲，但更多的是無波的平靜。

「哈哈哈，好一句滾滾紅塵滾滾去。」那人忍不住冷冷地笑了起來。數十年的磨礪早已讓他不復當年的老實直率和急躁。而今的他，消瘦卻凌厲，目光尖銳，盯著尼姑的眼裡帶著濃濃的恨意，「我不懂啊，我真的不懂。為什麼主上要為你做到這一步，為什麼麼！」

「閣下請回吧，您說的我聽不懂。」老尼姑面容依舊平靜，她再次閉上了眼，準備繼續敲木魚。

「回？我當然要回去，我什麼都不怕，我當然敢回去。但是你呢？你敢去嗎？當年你明明答應過他要跟他走的，但是四十年了，你卻躲在這四十年！」

老尼姑輕輕敲起了木魚，似乎什麼都沒有聽見。

那人繼續說，「你不敢去對不對？你自認救了天下蒼生，但是你心裡也清清楚楚，你負了他。」

木魚聲平穩而輕緩，依舊不緊不慢的響著，聽得那人心頭一陣陣火氣。

忽然，他露出了一個猙獰的笑，說道，「你以為你真的救了天下蒼生嗎？不，主上博文，天下藥石，無不知者。區區妖精笑，怎麼殺的了他？」

木魚聲兀地停了。

「哈哈哈，想不到吧？是他，是他自己，拿下了那枚解百毒的雪玉呵！那枚子丹家代代相傳可解百毒的雪玉，自此，不知所蹤啊！哈哈哈哈哈哈」一邊獰笑著，他一邊蹣跚著步子留著淚，向外走去。

庵內，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許久，那個老尼姑，卻再次閉上了眼睛，重新敲擊起了木魚。

一下下，一聲聲，平緩，沉穩。

許久，方有一顆晶瑩順著她的臉頰滑下，吧嗒一聲落在青石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