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讓灤瑾，甚至羅桑想不到的是，決絕如盛晗，會抱著灤瑾跳下水，以自己的背部，擋住了岸上密密麻麻的槍子，「小瑾，你要逃得遠遠的！」

這是盛晗在自己耳邊說的最後一句話。可已經到這地步了，誰也回不了頭了。

灤瑾在水下待了一夜，看著盛晗的屍體被帶走，遠去，沒發出一點聲音。冰冷的河水混著鐵鏽味，不斷刺激灤瑾的神經，直到天亮，才趁沒人注意，上了岸。

那天，灤曠天三十五歲，盛晗二十五歲，且再也不會長……

現在，有的人光鮮亮麗地慶祝自己四十五歲生辰，可有的人已經煙消雲散，只存在於他人的記憶了……

灤瑾輕嘬一口酒，火辣辣的酸澀感從舌尖，到咽喉一直蔓延往下，呵，好一段悲傷的故事，好一場凄絕的幻夢。

杜青青和灤曠天在來人站定的那一剎那，滿是驚詫，迷迷茫茫間，彷彿眼前的，不是個男人，而是那個如煙似夢的女人……

若回到了那個煙雨朦朧的季節，看到盛晗第一次進灤家的場景。

一手牽著一個三歲的孩子，一手提著一個舊重的行李箱，拘謹地站在門口，蒼白著嘴唇，雖無悲，卻亦無喜，淡漠地立在細雨里，綿綿一身，朦朦一生……

灤瑾和盛晗相似度並不高，甚至灤瑾最似盛晗的眼睛也滿是寒冰，同那含情脈脈，溫柔如水完全不同。可縱然如此，那通身的清冷淡漠還是引得灤曠天全然失神。

「你……」灤曠天不由自主上前伸手，好像往前一步，就能觸碰到曾經虛無縹緲的夢。

「當家的，客人向你敬酒呢。」杜青青扯住灤曠天的衣角，低聲提醒，成功把人從思緒里拉了回來。

灤曠天察覺到自己的失態，清咳一聲掩飾尷尬:「到不曾想清季大佐如此年輕。我可是一直聽伊藤司令叨絮，卻還是第一次見到你。」

揚揚手，手中玻璃盞里的酒液輕輕晃動，格外好看，「聽說你也不過二十來歲，和我兒子一般大，卻沒想到能達到如此的成就，倒是應了那句『青年才俊』吶。」

帶著些敷衍的客套，只有灤曠天自己知道自己心裡不知為何泛起了陣陣燥意。

然而未抑制的聲音有些大，引得熟悉灤家家主嗓音的人不再用餘光去瞟究竟是何人，而是把大膽把目光集中過來。不知是為了應和，還是真心讚歎，會場上響起了不絕的稱讚。

「大佐？聽說那官階特高呢。」

「什麼，不會吧，我怎麼看著那伊藤司令對他頤指氣使呢？」

「你傻，人家伊藤可是總司令，是最高指揮官，當然有權利指使他。人家年紀輕輕，甚至比我們還小了十幾歲，還能坐到大佐的位置，真的不易啊。指不定哪一天就比伊藤還權重了。」

「我倒記得，那次商界會議是由一個叫清季井岩的長官主持的，不會就是他吧？」

「哦哦，對對對！我也記得。可不是嘛，這司令官可真是倚重清季大佐啊，放權到這種程度——你們不知道，連林譽那小子的副會長也是這清季大佐定。」

「什麼？難道林譽他提前去送禮了？」

「可不。這種人情世故，唉！誰知道呢。」

他人的議論再如何，話題中心的人物卻是聽不到的，「清季君，你可知道，今天還有誰來了？」

如果說灤瑾的能力讓伊藤忌憚，那麼，那人對灤瑾的愛慕就是讓伊藤對其沒轍的原因——畢竟，好的皮囊老天也沒賜給他不是。

灤瑾如此一聽，也大概猜到伊藤說的是誰了，不禁蹙眉:「江野小姐？她來Z國做什麼？」

想到去年和江野的那段對話，心裡不由升起一抹複雜。

J國軍人是不可能把女眷帶過來Z國的，對於帝國來說，女眷在戰場上會平白拖累軍人，而把她們留在J國也是一種挾持，因此哪怕是普通平民家的女兒也是嚴令不能外出的，更別說像江野家族軍事實力之強大，所要牽扯之廣的，可見江野杏子為了來Z國得付出多大的代價。

「哈，清季君倒是和江野小姐心有靈犀。」伊藤松吉打了個哈哈，卻也肯定了灤瑾前一句的疑問，「江野小姐本來不要我告訴你，她今天可是也來了宴會喲！」

沖著灤瑾擠眉弄眼，狐狸般細長的眼睛裡光芒閃爍，伊藤明顯喝多了，否則他平日里常掛在嘴邊的武士精神是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做出如此失態的事情的。

語音剛落下，又聽到門口處傳來一陣騷亂，接著，人們紛紛讓開一條道，讓裡面的人看的甚是清楚——目光灼灼處，是個妍妍絕麗的女子。

盛裝打扮過後的江野信子，惹得場上不少年輕公子哥兒倒吸一口氣:褪下繁重複雜的古式和服，轉而換上了一條火紅的如意襟滴水留仙旗袍裙，艷艷的妖色稱得其膚色勝若凝脂。

一烏長密的黑髮被梳成安陵髻，裊裊別著雙蝶戀花金玉釵，皎額前一點硃砂勾勒成梅的模樣，稱得那雙剪水眸顧盼生情，一絳朱唇卻似勾非勾，溫柔肆意。

伊藤帶著灤瑾往前幾步去迎接，等到江野信子走近，伊藤松吉的誇讚便跟不要錢般拋來:「信子小姐這一身可一定花了不少時間吧？這麼用心，可是為了誰？」

抖動自己的小鬍子，伊藤邊用眼光瞟灤瑾。

江野聽到伊藤的打趣，不禁紅了臉，用餘光去瞟就立在自己身旁的那人，卻發現那人老神在在，不知思緒飄到了哪裡，「清季君，你覺得我好看嗎？」

江野信子還是心有不甘，出聲詢問。

「江野小姐怎麼會來Z國？」灤瑾直接跳過了江野的問題，而是反問道。

「最近帝國又派來一些女孩子來Z國，說是一些官兵辦宴會少了人。」江野信子是有些不解的，現在JZ戰爭還沒結束，哪會需要人辦宴會，但是帝國上級的命令，沒人敢不從，「還有一些是送藥品過來，我會些醫術，就央求了父親能過來當個護士也好，磨了好久才答應，然後就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