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是陌家，害死了他的父親。

不知道命運會跟自己開如此大的玩笑，陌晟源站在西田佑的身邊，甚至還能夠聞得見他身上偶爾散出來的熟悉的味道。

不是特別清甜的，九月里從他們公寓樓下飄出來的桂花香味，也不是從前里他從身邊的女同學身上聞到過無數次的香水味。

而是獨屬於西田佑，他早就已經熟悉過許久的淺淺的味道……

明明跟往常沒有任何區別的，卻總是讓他感覺到一股若即若離，馬上就要消散開來的無奈感。

陌晟源始終是有些慌亂的——家裡叫他學會過處理任何麻煩之事的手段，卻從來沒教導過，他面對這種事情要該怎麼辦。

此時的他唇色逐漸在緊抿之下失去色澤，也怔愣地被西田佑牽著很快走到曲珍面前，陌晟源張口卻吐不出一個字。

「媽。」西田佑同樣是有些內心忐忑的，雖然跟陌晟源心裡頭所想並非完全一致。

但看得清曲珍當時是有把他和陌晟源所有的親密動作都收入眼底，他不禁是有些害怕，要自己喜歡男生這件事被自己母親知曉……

會不會辜負她這些年一個人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長大，也會不會叫她失望。

西田佑步履不快，只攥著陌晟源的手指緊得都指尖擠壓得略微有些發白，他腦海里浮起萬千，思緒一點點地，似乎要把他整個人都侵吞掉。

好不容易站定到曲珍面前，最後也只是勉強喊出來一個蒼白的字眼，西田佑本是想著自己再怎麼如何，應該是要對她展露得笑意起來的。

可是真正實踐起來，才發覺自己的勇氣鼓得還不足夠，連頭都不敢在曲珍面前抬起來。

他知道這件事情早說晚說都是相差不多的，可怎麼都是話到嘴邊差那麼一毫里才能講的出來。

強制給自己鼓起勇氣，逼迫著自己抬起原本一直在低垂躲避的視線，不再閃躲，西田佑覺得，自己應該是要直面上母親所有的無論憤怒還是失望的表情的。

左右不過是幾個耳光，幾句憤恨不已或者是失望透頂的話語，西田佑心裡明顯焦灼難安，卻也同樣是在重複著幾句相同的話。

便是以為如此，就能夠心理壓力不再那樣繁重，西田佑是曉得自己如此不過是在自欺欺人的，可還是忍不住把自己往自認為安全的龜殼裡帶。

人或許是有一種獨特的慣性，會趨利避害著，逐漸躲避不去接受現實。

只是是沉浸在自己的思緒里，忽略母親和陌晟源兩個人之間流動的詭異和異常，西田佑心裡頭自欺欺人的想法偏重，倒讓他一時之間忘記去觀察周圍環境的變化。

「曲姨，好久不見。」卻是陌晟源先開口一句話，聲音冷冷清清，略微帶著些暖意，打斷西田佑的胡思亂想，也讓得曲珍從自己滔天的恨意里找回神智來。

思前想後曉得很多事情都沒辦法是自己能夠左右的，陌晟源對西田佑就是從前和自己玩在一起的同伴並沒有太多想法。

就算是有，也是覺得緣分還真的神奇得能夠讓人從此緊密得分不開，他本應該對自己跟西田佑如此的剪不斷斬不掉的緣分而感到歡喜的。

可是只要一思及自己跟西田佑從前的關係，就聯想得到他跟自己之間還隔著一層他父親的死。

陌晟源想，在曲珍面前，他應該是無論如何都不能夠去開這層口的，就是曲珍認出自己也強硬地假裝不認識，撇開自己跟陌家的關係的。

他其實能夠做得出來，就是派人暗殺曲珍他也同樣是有那個權勢，陌晟源只是不想，自己跟西田佑的關係會得要遭受任何外力因素的破壞。

但他到底又是捨不得讓西田佑一個人對上曲珍的怒意，在如此的境況下，他寧願讓曲珍以為是他誘拐的西田佑變成如此，讓她再更憎惡自己一些。

知道西田佑向來是注重感情的人，陌晟源不願意讓他當著自己的面和母親鬧掰。

便是主動開口，喊出以前里對曲珍的稱呼，陌晟源縱使能夠猜想得到後果是什麼，也還是挺直地站出來。

這一聲稱呼，不禁西田佑就會明白自己的身份，也極有可能就會把失去父親的所有傷痛都加諸在自己的頭上。

陌晟源就是太曉得他如此做的後果會是怎麼樣，才用盡全身力氣，從齒縫裡憋出那麼六個字眼。

他知道，他的這一句話的開始，就是有可能是他跟西田佑所有一切的結束。

「阿晟，原來你還記得我媽?」只是讓陌晟源驚奇的卻是西田佑的反應，只那一瞬聽得見他的問句能夠感知得清楚，西田佑是並沒有任何其他情緒波動的。

陌晟源猜測得出來，或許他的阿佑對那件事情一丁點都不了解。

心情跌宕，如得從高高的，深不見底的懸崖墜落下去，又是在接觸地面的前一瞬被繩子重新拉回去，來來回回上下起伏過幾次。

陌晟源居是在那一瞬不知道自己是該慶幸西田佑對那件事情的一無所知，還是該感激曲珍，沒有把它講給他聽。

至少能夠讓他看到的，不是西田佑對自己滿懷著憎惡和怨懟的神情，陌晟源不敢想像有一天這人要是對自己那般他該是會要如何自處。

也不曉得那時候的自己還能不能夠像現在一樣，呼吸順暢，稍稍輕嗅戀人的氣息也滿是香甜。

西田佑一直都是知道自己跟陌家的關係的，陌晟源腦子轉動得極為迅速，很快又從西田佑方才的那一句話里聽得清楚另一件事情。

他不曉得自己應該要作何想法，或許跟自己在一起之時就一直都知道自己就是小時候的那個男孩，陌晟源不知道西田佑為什麼要隱瞞。

只現在內心懷揣著更多的是西田佑一直能夠記住自己，能夠回想得其他他跟他的所有記憶，陌晟源不禁心口雀躍不已，是為以前的自己，也是為以前的西田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