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昉發現了賀甚君眼中的情緒，但他卻沒做什麼反應，只是很快將那頁信息版翻了過去，然後將標示著賀甚君個人從十一歲分化成Omega 直到如今二十四歲的經歷展現給他看，指著某一行寫了二十歲那年賀甚君在學院內與人打架的事例挑了挑眉。

「你還跟人打過架？為了什麼？」

他沒立刻說出那兩個條件，反而問了風馬牛不相及的事，賀甚君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放下杯子雙手環胸冷哼了一聲，「不可以嗎。」

他不願意回答後面一個問題，只是隨口敷衍。

顧昉也不在意，彷彿真的只是隨口問問，道，「無所謂。」

他揮手散去電子塊，接著剛才的話道，「這次婚姻分配我事先並不知情，不過既然事情已經發生了，也沒辦法撤回，那也只能接受。不過結婚目前是不可能的，我帶你回來也只不過是不想我父親與首相大人再背後弄小動作，所以近一段時間，就請你配合我一下，先假裝培養感情，等半個月後我假期結束回到前線，你自然可以選擇離去，等到實在不行再談結婚的事情也可以，或者如果你願意，也可以先等一段時間，然後我們再結婚。不過就算結婚，也只是有名無實罷了，我不會碰你，以後你若是有中意的Alpha ，我們可以離婚，這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聽著顧昉語氣冷淡的說著這些話，賀甚君沒多大反應，只是目光散漫的落在忙碌的機器人身上，等顧昉說完，他才摸著下頜道，「有名無實的婚姻啊，呵，打算得還挺好的，不過正合我意。既然逃不過，那這也算是一種妥協，而結婚後要怎麼樣，就由我們自己來決定了。」

他靠著沙發，換了一條腿再一翹，與對面的顧昉神情動作頗有些相似，兩人卻都沒有發現。

賀甚君道，「我本來也沒想著要跟你發生些什麼，這樣我最希望。既然如此，那你說吧，你的條件是什麼？」

他彷彿忘了剛才差點被顧昉惹怒的模樣，一想到自己既可以逃離那個家，又可以有自由，更不用成為Alpha 的附庸，這簡直讓他心花怒放，連滿身的尖刺都稍微收斂了一點。

顧昉起身上樓，不一會兒拿著一份紙質協議下來，輕輕放在賀甚君面前的茶幾上，「你看看，同意就簽字。」

現在是信息時代，紙質的東西早已被電子取代，很多人就算需要簽合同的也都是在電子塊上操作，賀甚君還是很少見到顧昉這樣喜歡用紙質協議的。

他嗤笑一聲，卻什麼都沒說，拿起協議仔細看著。

不過剛看到第一條，他的嘴角就抽了兩下。

只見雪白的紙張上用黑色的鋼筆寫了幾行龍飛鳳舞的字，字體灑脫飄逸，有大家之風，即使是書法大家見了怕也會讚不絕口。

不過讓賀甚君無語的不是那字，而是那寫的內容。

只見第一行就寫著：兩人接觸距離不得超過一米。

賀甚君眯了眯眼，抬頭看顧昉，「不得超過一米？這算一個條件？還有，你不是說就兩個條件嗎？我怎麼看著這上面有好幾個！」

顧昉依然面癱著臉，抬起的手腕襯衫扣子扣得一絲不苟，骨節分明手指修長，是十分漂亮的一雙手。常年拿機械槍支導致他的手心帶著些薄繭，卻讓人看了有種禁慾的美感，賀甚君的目光也不自覺的看了兩眼。

他這才發現，顧昉腿上不知道什麼時候擠上了一隻白色的布偶貓，深藍色的眼睛圓溜溜的煞是可愛，毛色純白沒有一絲雜色，唯獨耳朵和爪子前端部分是極淡的淺灰色。

之前賀甚君沒發現是因為這隻布偶身形太小，幾乎只有顧昉一隻手掌的大小，加上顧昉的襯衫也是白色，兩者有些混在了一起，所以他才沒能發現。

而且布偶從始至終都沒叫過，明明看著才一兩個月大小，但卻很是乖巧的窩在顧昉腿上，被摸舒服了就眯著眼睛伸伸爪子。

賀甚君眼睛一亮，連協議都不看了，直接扔在了一邊，甚至都忘記了唯一看到的那條「兩人接觸距離不得超過一米」的條件，一把撲到了顧昉身邊，眼裡只有那隻漂亮的小布偶。

「這是你家的貓？能給我抱抱嗎？」賀甚君眼睛一眨不眨的盯著布偶藍色的眼睛，卻是在問顧昉。

顧昉在他撲過來時本想閃開，但卻鬼使神差的猶豫了一下，然後就沒能及時拉開距離，這下賀甚君蹲在顧昉腿邊，手臂緊緊挨著顧昉的大腿，衣服薄薄的布料根本隔絕不了賀甚君的體溫，感覺到貼著大腿的手臂傳來的熱源，顧昉僵了一下。

賀甚君卻彷彿一心都在貓身上，完全沒察覺到哪不對勁，過了一會兒沒聽到顧昉的回答，他才不解的抬頭看他，卻正好撞進顧昉深沉的目光中。

兩人都是一震。

說到底，基因相吸是根本不可能有人避免得了的，有的人即使再討厭對方，提起對方也是一副咬牙切齒的模樣，可一但見了面，他們絕對會二話不說就滾到床上去，這不是光靠自己便能夠控製得了的，撐得了一時，撐不了一世，只要稍微一放鬆，本能絕對會將他們再次支配。

想要靠近對方，想要觸碰對方，這不是情感，只是本能。

賀甚君猛的後退一步，差點一屁股坐在地上，過長的黑髮將他的神情遮去了大半，顧昉卻還是察覺到了他身上的信息素有一瞬間的不穩定。

說起來，初見賀甚君的時候，顧昉就聞到了賀甚君身上總帶著一股莫名的甜味，味道不濃，只是淡淡的在賀甚君身上散發著，他知道那是賀甚君的信息素的味道，但一時想不起來那是什麼味道。

直到剛才賀甚君靠近的時候，他才想起來，那是抹茶的味道。

前段時間愛吃甜食的小侄女來過，還帶了很多抹茶口味的蛋糕，吃得滿嘴綠色，顧昉當時剛好在家，就嘗了一點，當時覺得味道還不錯。

因為比起其他的蛋糕，抹茶的比較不那麼甜，沒那麼讓他討厭。

不過即使不討厭，顧昉也談不上喜歡，可此時聞到賀甚君身上的味道，他卻很想再聞久一點。

察覺到自己的反常，顧昉緊緊皺眉，也立刻撇開了頭。

賀甚君在一旁懊惱的暗罵，他明知道基因相吸的本能會影響到他，他居然還如此毫無防備的靠近，簡直是，一點都不像他了。

深吸一口氣，賀甚君冷了臉，站起身，「我要回去了。」

顧昉也覺得此時兩人不要接觸太多比較好，便點點頭也跟著站起來道，「我送你回去。」

賀甚君此時已經走到門邊了，聽到這話頓了頓，頗有些不耐煩的冷聲道，「不需要，我可以自己回去。」

他現在只想趕緊離開顧宅，離顧昉遠遠的，畢竟他可不想在這場利益催成的分配婚姻里搭上自己。

顧昉沒理他的拒絕，機器人拿來了他的軍裝，他穿上後才道，「沒有我你出不去。」

賀甚君無言，知道他說的是事實。

剛才進來的時候他就發現了，顧宅外有阻攔屏障，進出需要刷虹膜，只有顧家的人才能放行，沒有顧昉的話他一個外人還真的出不去。

賀甚君有些微惱，白眼一翻道，「那你就快點！」

顧昉淡淡勾唇，吩咐機器人管家不用做他們的晚餐後才帶著賀甚君離開顧宅。

坐在懸浮機里，看著外面飛速倒退的帝國街道，與許多懸浮車懸浮公交擦肩而過，在賀甚君的指揮下，顧昉默不作聲的穿過一座座高樓，又繞過幾條與寬敞明亮的大街格格不入的小巷子後，沒過多久，顧昉炫酷的黑色懸浮機在一棟看起來有些破舊，深藏在巷子里的樓層前停下了。

這裡樓層擁擠，人聲鼎沸，不堪入耳的怒罵與嘈雜是顧昉從未接觸過的，巷子最裡面堆著一堆小山似的機械廢鐵，有幾個髒兮兮的孩子還在周圍跑來跑去，穿著劣質衣裙的女人大媽滿臉不耐煩的在巷子里大樓里穿梭，看見一輛分外高級的懸浮機停在樓層前時，都震驚的張大了嘴。

即使如今人類早已脫離過去，甚至還生活在了宇宙星系中，但不論在哪裡，似乎貧窮都是不可避免的苦難，如影隨形。

這裡深藏在遠離富人的小巷子里，常年散發著惡臭，似乎是劣質，下等的代名詞，唯有髒亂差可以形容。

顧昉出生便是尊貴之人，自然從未見過這種地方，而這裡的人也自然從沒見過這麼高級的懸浮機，如今一看到，雙方都是滿臉不可置信。

顧昉臉色雖差，卻還是沒說什麼，只是周圍的嘈雜和臭味讓他難以忍受，只想趕緊離開。

賀甚君卻彷彿習慣了，他打開懸浮機門前就已經又換上了顧昉在機構大樓時見到的那副怯生生又膽小懦弱的模樣，縮著肩膀跳下懸浮機，彷彿千恩萬謝的對顧昉連連鞠躬答謝，接著就一溜煙的跑進了面前那棟破舊的樓層里。

顧昉看著賀甚君戴上與他相處時截然不同的偽裝面具跑走，眼中隱隱有深沉的情緒流動，過了好一會兒，他才轉身駕駛著懸浮機離開。

等他離開後，三樓一間窗戶的簾子微微動了一下，接著緊緊被拉上了。

賀家不成器的小子勾搭上了一個有錢的帥哥，還被人家用高級懸浮車送回來這件事，很快就在這亂鬨哄又髒兮兮的小地方傳開了，街坊鄰里津津有味的議論著，猜測著這賀甚君究竟是怎麼勾搭上那個有錢又長得帥氣的Alpha 的。

賀甚君躲在狹小的房間里，聽著客廳里傳來罵罵咧咧的聲音，他眼眸微眯，不屑的冷冷勾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