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十五

小林醫生有個習慣，每次動完大手術總會在病人耳邊說一句話

護士們好奇，問病人小林醫生說了什麼是不是加油恢復

病人很茫然「他說今年柯南依舊沒完結」

護士：？？？

也有護士問過小林醫生，醫生表情迷糊，沒半點手術台上的沉著冷靜「我說什麼了嗎？」

接到林媽媽電話的時候林韞剛從手術台上下來，邊跟打招呼的病患點頭邊往辦公室走

林媽媽在那邊問「假請好了嗎」

林韞皺眉「非去不可嗎」

「你這孩子」林媽媽只是說了一句就繼續催他回家，林韞只得答應下來，癱在靠椅上揉著眉心直嘆氣

今天是以前鄰居家孩子的祭日，都十多年了，他媽還是堅持要在這天帶林韞趕回家祭拜，說什麼都不能缺席，這很奇怪

開始幾年林韞還問過，後來也就不了了之了，對躺在青山墓園的那位總有種奇怪的感情

不想去，不得不去，很複雜

到達墓園的時候山上已經沒什麼人了，林韞扶著林媽媽上山，一路上只遇到了一對母女，紅著眼神情麻木，看到林韞他們淡淡一眼就過去了

「又是她們啊」林韞感嘆似的低語了聲，林媽媽表情很奇怪地看著他「你認識？」

「不算吧，咱們不是年年都遇到他們嗎」林韞托著媽媽的身子有些憂心「您臉色好差，待會兒我帶您去醫院看看吧」

林媽媽垂著腦袋說不用了，繼續往上走，一路無語

到了那位面前，林韞幫著媽媽奉貢品燒香點蠟弄好一切後便站在一邊玩手機，林媽媽嘴裡嘀咕著怎麼都不給他理理，動作輕柔地清理雜草

「阿韞」林媽媽叫了林韞一聲「過來描紅」

林韞認命地接過毛筆跪坐在墓前一筆一劃描起來，墓碑明顯剛被描過，一邊的立碑人上墨跡還沒幹透，印到林韞手上留了痕跡，鮮紅鮮紅的

林韞描到第二個字突然焦躁「媽媽，這已經有人描過了，還沒幹呢」

「阿文，聽話」林媽媽責備似的，林韞心裡不舒服，還是落了筆

十三畫，和他一樣的一個「韞」字

林韞突然想，以後他走了，後人會不會好好描他的名字，連帶著給這位描紅的時候認真了許多

送媽媽到家後林韞借口晚上值班又回了醫院，窩在值班室里發愣

老前輩捧著茶缸子路過，看他一副丟了魂的樣子關心地問「小林啊，哪不舒服麼」

「這裡」林韞抬手揉了揉心口「不舒服」

老前輩推著他去做了個心電圖，一切正常，林韞穿上衣服還是揉心口，重複道「不舒服」

這時來了個老太太，也說是心臟不舒服，老前輩看診，讓林韞先到外邊等會兒

老太太的家人也在走廊上等著，林韞看了眼，發現是墓園那對母女里的女兒。察覺到被注視，姑娘也看了過來，對著林韞明顯愣了愣

林韞不解「您好？」

「……你好」

走廊里人來來去去，兩人各坐一邊，氣氛卻安靜地詭異

「你是醫生嗎」姑娘突然開口，林韞一愣「啊，嗯」

姑娘複雜地看著他「為什麼想做醫生呢」

「因為……」為什麼呢？林韞突然想不起來了，最後囫圇說了句「因為想做醫生吧」

姑娘還想說什麼，老太太已經出來了，看到林韞表情也是一愣，林韞沒由來窘迫起來「您好……」

老太太朝他點點頭，便由女兒扶著走了，林韞忍不住跟了一路，看到母女倆在醫院門口等車，一衝動就開了車停他們面前「需要……需要幫忙嗎？」

能順利載到母女倆是林韞沒想到的，把母女倆送到嘉園小區的時候更是沒想到，坐在人家家裡的時候林韞握著杯茶老半天回不過神來

「……孫媽媽？」

老太太挺驚訝的「記起我了？我還以為你會一直記不得我呢」

「我記性不太好」林韞撓著後腦勺傻笑「孫韞在家嗎」

老太太猛地一頓「你說什麼？」

「我說什麼？」林韞回想了下「我記性不太好？」

「然後呢」老太太神情陡然激動起來，她女兒忙扶著老太太給順氣，林韞給嚇到了，獃獃說「你問我說什麼」

老太太眼淚唰的就下來了，捂著眼睛嗚嗚地哭，林韞手足無措，被小姑娘推一屋裡頭去了「先讓我媽冷靜冷靜」

林韞喏喏「噢好」

坐了會兒林韞打量起屋內的擺設，恍惚間以為回到了家，三層壘滿醫書，最上面一層是一本本書皮包好的漫畫

林文 賀

林文是誰？林韞伸手拿了最靠邊那本，是2006年的鎮魂歌，右下角工工整整寫著孫韞兩個字

林韞的頭開始疼起來，恍惚間聽到有人在說些什麼又聽不真切，像是有什麼在拖著他，林韞本能地掙扎逃脫，等恢復清醒，已經站到天台上了

老舊的天台欄桿鬆動，被風一刮會咯吱咯吱響，林韞伸手推了推，竟給他推斷了一截，可憐兮兮地掛在半空中

林韞心裡油然生出愉悅，伸手強拽了一根管子下來，揚手扔了出去

幾秒鐘後黑暗裡傳來金屬落地的聲音，夾雜著狗叫，如果換成其他的，會不會更……

「你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