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你怎麼在這裡？」

有些尷尬的掩飾僵硬的笑容，連稱急忙假裝若無其事的問到。

「我…我路過……路過…」

小小同樣相當窘迫的低下了頭，眸子閃躲。

不期而遇的邂逅，並不是想像中的美好。

就連春花秋月盛日良辰，也變成了突兀的存在。

小小一方面在想自己是不是出現得不合時宜，惹得連稱不高興了，一方面又看到連稱和別的女人卿卿我我，十分的難過。

可是連難過的理由都找不到。

迎春花打著旋兒從水面上吹過，散了，散了。

妾依偎在連稱懷裡，有些狐疑的覷視了一眼小小，突然她好像記起來什麼的直起腰桿，雙手一拍，說道：「啊！我想起來了，你是西街戲園子里的花旦！我聽過你唱戲的！當真是唱得不錯呢！我家老爺可總是念叨著你！」

妾說得情真意切，倒一點也沒有別的意思。

「哎呀，可惜我家老爺死的慘，否則他肯定還要去捧你的場！他真的可喜…！」

「閉嘴！」

「！」

「你不知道話說得多死得快嗎！」連稱毫無預兆的沖妾低吼了一句，妾根本不明白連稱是什麼意思的瞠目，前一刻明明還溫柔繾綣……

同樣的不理解的，是小小。

果然還是因為自己不合時宜的出現嗎？

「既然是路過，那你快點回去吧…」連稱收回了目光，眼神晦明晦暗的看著小小，繼續幹笑了兩聲。

「……連公子…明天戲園裡開場，你會來麼？」

小小急切的追問著準備帶妾離開的連稱，只見連稱回過頭來，對小小似真似假的爽朗一笑道：「會去，肯定會去。就算是為了『你』，我也一定會去。」

小小聽不懂連稱話中有話，只是單純的因為他又一句真假難辨的話語，就偷偷在心底開心著。

小小想要的，從來就不多。

小小所想的，從來就很少。

鵝黃的迎春花悄然落於掌心，小小怔愣著出神。

看著連稱摟著陌生女人離去的背影，小小也不知道心裡究竟是個什麼滋味。

但是很奇怪的，小小並不妒恨。就像阿鳩說的那樣，小小很少生出這樣醜陋和負面的情緒。

若一定要說的話，應該是羨慕。

小小羨慕那個女人。

如果自己能夠贖身的話，如果自己是一個自由的，可以選擇自己所嚮往的生活的人的話，小小或許也會像那個女人一樣——勇敢。

勇敢的去說出自己心裡的話，大膽的告訴連稱自己對他的感情。因為不再有束縛，所以可以無所顧慮。就算得到的回覆是好也好，是不好也好，這都沒有關係。

對於青蛾來說，墜落，一次就心滿意足。

這樣想著的小小，開始有點後悔自己武斷的拒絕了莫欽的提議。可是如果真的按照莫欽的做法來替自己贖身的話，他是否又能夠允許作為他弟弟替身的自己，去追求一個男人的愛？還是說，不過是從一個囚籠，去到另一個囚籠？

小小忐忑不安的垂下眸，目光落在了手中的書頁上。

這是一本手跡，是莫欽送給自己的見面禮。

這本手跡原本屬於莫欽的弟弟，是那個與自己有著相似面龐的男孩的心愛之物——鄭光祖手稿。對於愛戲唱戲之人來說，是無價之寶。

不是金銀也不是珠寶，而是將這個看似不值錢卻又對自己來說價值無限的東西送給自己，莫欽這個人，真的可以信賴麼？自己是否真的可以依靠他？

就像依靠，自己從未得到過的親情？

春日的陽光，彷彿總能夠讓人想到母親的微笑呢…

一寸，兩寸，三寸，春暉在手心裡燙下鎏金的痕跡。

阿鳩收回手掌，懶洋洋的窩在院子里的迴廊下，偷懶的享受著難得的靜謐時光。

自己的生活，似乎一直都處於顛沛流離之中。從一個城鎮，顛沛到另一個城鎮，家的方向已經變得模糊。能夠像現在這樣，在一個地方安穩下來，雖然也是出於事件的需要，但這也算是一種奢侈了。

院子里的兵器架已經被抽空，幾個師兄們正認真的耍著把式，跟頭一個接著一個的翻，都不帶喘。或許也是被這初春的美好氛圍所感染，生命的力量，在這個院子里尤為凸顯。

阿鳩喜歡，活著的感覺。

三師兄突然從院外走了進來，急沖沖的模樣，臉上掛滿了焦急憂慮。他小跑著進了院子，隨手就將一個師弟抓過來急切的問道：「小小回來了沒？」

「不是去莫先生府上堂會去了麼？」

「不在呀！」三師兄著急的跺著腳，因為是個很木訥的人所以沒有太多發泄情緒的方式，所以只能幹瞪眼的粗聲說道：「剛去了那府上，說是早上就回來了，可是現在都快落日了，完全每個蹤影！」

（三師兄因為接受了叔姬的催眠暗示，所以對阿鳩他們的事情一點印象也沒有，不過叔姬保留了他想要刺殺莫欽的記憶，僅僅只是抹去了關於阿鳩他們三的事情而已。）

「不是吧？」

「怎麼會這樣？」

聽了三師兄的話，大夥兒紛紛圍了過來，你一言我一語的，嘰嘰喳喳卻全無頭緒。阿鳩仍舊窩在迴廊下，但是心裡已經在打起鼓來。

小小失蹤了嗎？

靈眸一轉，不會是……

腦海里突然蹦出連稱先前說過的話：直接把小小那傢伙抓出來審問一遍不就可以輕輕鬆鬆解決了嗎？

難道……

是連稱違背了自己的命令私自將小小抓了過去？！

不值得信賴的男人！

連稱違反自己命令的這種情況實在是太多了！自己真夠大意的！

連稱他生前就是一個無所顧忌到連君主都敢殺的男人，骨子裡就天生了這一股叛逆的惡劣性格，所以從頭至尾阿鳩都沒有打算要徹底信任他的樣子。

按照現在的情況，第一個值得懷疑的人，自然也是他。

天生反骨的男人，隨時隨地都可能成為一個威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