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可能！也絕不可以！」

「沒什麼不可能，也沒什麼不可以。」

臉上殘存的溫和一掃而光，韓華已經脫胎換骨一般，成為了一名真正的將領。將領的決絕，將領的殘酷，還有將領的不達目的，誓不罷休。

「克里姆林宮通向紅場的一座大門上方，有一幢高達十層的方形鐘樓，鐘樓上端有個巨大的自鳴鐘。」

韓華的眸中綻放出勢在必得的笑意，說道：「這座自鳴鐘，見證過時代天翻地覆的變化，染上過足夠分量的鮮血，其上覆著著無數不甘的冤魂，這是最好的媒介。我的冰雪之力可以瞬間凍結自鳴鐘，然後使其倒轉。時間，就可以回到正確的軌道上！」

韓華已經入了魔障似的，眸中放出令人覺得恐懼的光芒，他直勾勾的緊鎖住叔姬，如此說道：「萬事俱備，只有你了。」

「我？」

叔姬被他的氣勢所震，一步一步，節節敗退。

「這幅畫，是用她的鮮血所繪，封印著她的魂魄。我需要一具完美的肉體，一具可以承受兩千年古老靈魂的肉體。那個肉體，就是你，我的奧傑塔公主！」

！

他瘋了！他一定是瘋了！他想讓伯姬復活！用自己的身體復活！

由這一張頂著與子羽一模一樣臉龐的人，說出這樣的話，叔姬不肯相信的搖著頭。

「我的伯姬，會在你的肉體中復活！為了感謝你，我會完成你的一個心願。你說吧，你所想要回去的時間，你所想要改寫的歷史。如果是你的話，我願意為你一同改寫。」

「我！」

太瘋狂了，太瘋狂了！叔姬猛烈的搖著頭！改寫歷史，重返時間什麼的，太瘋狂了！

「不可能沒有的。不管是活了幾千年，甚至只是活了幾十年，十幾年的凡人，總有那麼一刻，是悔恨，是恨不得能回去，然後將錯誤的時間撥亂反正的！」

因為一個小小的誤會，與戀人分手。因為一個小小的意外，失去親人。因為一個小小的摩擦，與朋友失和。甚至只是一場考試的失利，只是一個心愛之物的丟失。人不可能沒有過悔恨。

單眼是人，就會有想要回去的時間。

不可能沒有的。

如果是想要回去的時間……

叔姬閉上的眼瞼，滑落下滾燙的淚水。

如果說想要回去的時間的話……

想要回到最初，不要與子羽相識，相知，相許。那麼，他也許就能好好的活下去，然後輪迴轉世。

或者回到火刑架的那一瞬，如果那個時候，有人來救自己，如果那個時候大家能相信自己不是禍國殃民的「狐女」，如果回到那一瞬，自己有足夠的勇氣的話……

想要回去的時間……不可能沒有……

「我不會讓你得逞的！倒退時間什麼的，是不被允許的！」

「已死之人不被允許活在這個世上，可是你我依然存在於此。這個世上，本就沒有那麼多所謂的不被允許。這些只不過都是壓抑人本性的條條框框。是誰制定的這些規則？又是誰允許你執行守衛這些規則？規則本身，就是獨裁！」

「將軍，一切都準備好了。今夜月圓之子時，就是最好的時刻。」

「嗯。辛苦你了，趙副將。如此一來，你的罪孽也就可以洗清了。」

「是的。」

趙副將沉重的表情，靜默於韓華身後。

兩千年前，是自己背著伯姬公主去的楚軍大營。是自己親手將伯姬公主送入萬劫不復的。

在此後自己一個人苟延殘喘的短暫人生中，只有無盡的悔恨與自責。最後以跳江結束了自己卑陋的一生。若不是與江水冰雪同化的將軍韓華將自己喚醒，自己必將背負罪孽直到永遠。

＊＊＊＊＊

高傾不願意離開。

歷史博物館已經被軍隊接管。蘇聯國立大學的學生和老師們都已經回去了。這件事已經不是他們可以處理的人，而是上升到了國家的層面。

追查那個名叫「隨」的賓客的任務全面展開了，但是高傾卻不願意離開紅場。

天空從傍晚時分就開始飄起了雪，此刻紅場的四周都已經完全陷入了純白。

高傾不知道那個叫「隨」也可能是叫做「韓華」的傢伙帶走畫，綁走叔姬的目的的是什麼。他回去查尋了很多關於韓華、隨國還有那幅《藍色的隨姬》古畫，從中猜到了一些端倪。

如果說這個韓華與畫中的女子，也就是當初自己所見的那隻「幽靈」是相別千年之久的戀人的話……如果自己是韓華的話，會怎麼做？

其實這個問題，讓叔姬或者其他人來回答，答案可能會更準確一些。畢竟自己所戀慕的人，尚村於人間。

可是如果他一旦沒有了，不存在了，徹底的死了。那麼自己會怎麼辦？

想方設法的讓他復活嗎？

會嗎？自己？

會讓那個人，復活嗎？

那個可惡的獨裁者？

高傾苦澀的笑著搖了搖頭。自己和那個人的事情，應該屬於異類了吧。不能與韓華的相提並論。

如果是韓華的話，讓畫中的女人復活，是理所當然的想法吧。

可是，要怎麼做？

高傾被什麼吸引了似的，抬起頭，目光被不停走動的巨大自鳴鐘所吸引。

屹立在克里姆林宮上方的自鳴鐘，滴答滴答，好像一個巨大的魔咒。

時間，本來就是這世上，最高深的魔法。

已經臨近子時了吧，用西洋話來說，就是臨近午夜十二點了。

紅場上駐紮的軍隊已經一批一批撤退。對歷史博物館的包圍解散。正常人都會理所當然的認為，那傢伙既然從這裡偷去了古畫，就斷然不會回來。

偌大的紅場，此時，與白日迥異的，彷彿陷入了時間的斷層。

雪花，陰沉沉的飄落。

周圍的一切都發生了詭異的改變。

沒有聲音，沒有動靜。天空中的飛鳥不知所向，連飄雪都凝固在空氣中似的一動不動。午夜的魔法，讓鏡面的紅場變成了彷彿深淵一般的漆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