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張像是父子的合照，照片上的男孩笑容絢爛，像是兒時的弋陽，卻又好像比他們認識的時候還要小一些。

身邊的男人是一臉的頹然，無神的雙瞳下，是滿嘴的鬍渣。幾乎是在顧小柒看清的同時，照片略過她的眼前，被弋陽一把搶走。

「你⋯⋯你幹嘛？」顧小柒疑惑的看著滿臉慌亂的弋陽。後者將照片塞進褲兜，滿臉堆笑的將她推出實驗室。

邊走變懊惱自己怎麼沒有把照片藏好。

出了實驗室，氣氛又陷入一片尷尬，兩人正坐在沙發上，也是同樣的一言不發。

顧小柒在心裡盤算了許久，還是問出來：「那個⋯⋯是你爸爸？」說起來他們認識了這麼久，她幾乎沒有聽他提起過他的家人，而她也不想去問。

或許這是一個和自己一樣，失去父親的少年，亦或者更甚。

好奇心讓她想去了解他的過去，然而他只是點點頭，從櫃子里翻出備用的梳洗用具，放到她面前：「快去洗洗睡吧。」

「嗯⋯⋯」她順手拿起牙刷毛巾，走了幾步，又頓下，輕輕的嘀咕道：「為什麼你的過去我一點也不了解，為什麼不讓我知道。」

聲音很輕，輕的本該只有她才能聽到，然而這些話卻一字不漏的傳進弋陽的耳里。

就在顧小柒即將踏入衛生間的時候，她聽到身後悄然響起的男音：「以後我會慢慢告訴你，你給我幾天時間好嗎？」

顧小柒點了兩下頭，轉身對著弋陽笑道：「沒關係，你不想說，我不會勉強。」

那抹笑意綻放在弋陽的眼裡，卻在他的心裡悄悄的紮下了深根。他暗暗下決心，曾經的過往要親口告訴眼前這個善良的女孩。

衛生間瀝瀝的水聲戛然而止，隨後而出的女孩臉泛紅暈，溫熱的臉龐還冒著縈縈熱氣。

看到睡在沙發上的弋陽，嘴角微微上揚。

躡手躡腳的來到他的身邊，用最近的距離悄悄觀察著這個需她餘生相伴的男孩。

她從未如此近距離的看過他，那稜角分明的面龐上，分布著近乎完美的五官。

濃厚的睫毛隨著眉心的皺褶微微顫著，像是在經歷極痛苦的事情。她嘟著嘴，伸手想去撫平那一抹坎坷。

就在同時，他緊緊攥住她的手，嘴裡呢喃著：「小柒，我不能沒有你，不要離開我⋯⋯對不起，不要離開我⋯⋯」

仿若跌進噩夢深淵的他痛苦的呼喚著心底最深的念想，顧小柒微微一怔，眼圈含淚的抱住那個顫抖的腦袋：「我在呢，永遠都不會離開你。」

「小柒！」伴隨著一聲驚吼，弋陽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將一旁的顧小柒推到在地。他瞠目結舌的看著自己的雙手，和倒在地上的小柒。

隨後，忙不迭的將她扶起，狠狠的揉進懷裡：「對不起小柒，我以為你要離開我了，對不起⋯⋯」

「弋陽，你記住，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還有，不要跟我說對不起，永遠都不要。」顧小柒也任由弋陽緊緊抱著，雙唇在他的胸口發出了動人的音律。

感覺到腦袋上載來的下巴摩擦，和那停不下來的「嗯」，兩顆心隨著兩顆腦袋緊緊的湊到了一起。

良久，顧小柒對著弋陽輕聲說道：「弋陽，你陪我一起睡吧。」感覺到對方身體微微一顫，她抬頭看著一臉愕然的弋陽，不禁失笑：「不過你不能⋯⋯」

對方會意一笑，兩張笑臉下，是掩不住的紅暈。顧小柒邀請弋陽一起睡並不因為別的，只想在這個想起爸爸的夜晚，能夠有一個她最愛的人伴在身旁。也不想讓他一個人遭受夢魘的折磨。

可當兩個人躺在一張床上的時候，顧小柒不停的慶幸這是夜晚，不至於讓弋陽發現她那紅透了的臉頰。

直到聽到身邊微微響起的鼾聲，她那顆小心臟總算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睡意卻沒有籠罩她，此刻的她，比白天更加清醒。

她想到了那個簡訊，是惡作劇，還是對她的悔恨於心不忍的好意提醒呢⋯⋯

翻來覆去，卻怎麼也無法入眠。她拿出手機，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凌晨一點了，好在明天早上沒課。

「小柒？你怎麼還沒睡。」熟悉的男聲帶著朦朧的倦意，顧小柒放下手機，鑽進了他的懷裡。

「我睡不著。」她的突然襲擊驅散了他全部睡意，怔怔的看著懷裡的黑影。顧小柒也抬起頭看像那抹黑影，和那充滿月光的雙瞳。

隨即感覺到唇瓣的柔軟觸感，和那隻屬於他的氣息。瞬間覺得天旋地轉，暈乎乎的看著眼前的漆黑。

這一分鐘像是經歷了幾個世紀般遙不可及。

「現在睡得著了嗎？」喉間傳來他的聲音，她失魂的點點頭，隨即他的氣息漸而遠去。

她鑽進他的懷裡，嗅著那股熟悉氣味沉沉的睡去。

第二天，她微微睜眼，正想翻個身繼續睡，身體卻被被一個不知名的東西禁錮。

頓時睡意全無，迫使自己回憶昨晚的情形。所以這個禁錮自己的人，是弋陽。偷偷的睜開一隻眼睛，只見弋陽饒有興趣的看著自己。

她馬上閉上雙眼，透過那一層肉色的「屏障」打量著弋陽的一舉一動。雖然看不清他在做什麼，卻能清楚的感覺到他的啞然失笑。

「哈哈，我從來都不知道，某人的睡相這麼可愛。」他的調侃成功的讓顧小柒雙眼圓睜，看到他得意的笑容，顧小柒懊悔自己怎麼這麼不禁說。

待她細看他時，發現他不是在看自己，而是在看手上那個金色的手機。

她一把奪過手機，只見自己雙嘴微張，一行透明的粘稠物順著嘴角滑到枕頭上。她到抽一口冷氣，這也是她自己都沒有見過的場景。

拇指決絕的伸到那個垃圾桶的圖標，剛想按下去，他的聲音響在頭頂：「刪吧，反正我已經備份好了。」

那根徘徊在刪除鍵上的拇指饒了一個圈，開始翻看他的照片。

有一張照片讓她想宰了身邊的惡作劇始作俑者，這是一張和諧的⋯⋯「床照」！

照片上女孩傻傻的依偎在男孩的肩上，嘴角依然掛著那條沒擦幹的粘稠物，而男孩則是笑的一臉福祉。

弋陽訕笑著伸手想去奪手機，顧小柒一個翻身，拍去了那雙欠扁的手。

接下來的照片基本上都是課堂筆記以及一些醫學知識的照片或者截圖，足有白來張。而當她正想關掉相冊的時候，幾張照片驚得她怔然的注視著這個小小的盒子。

她反覆的看著這幾張照片，放大，縮小，下一張，上一張⋯⋯

「怎麼了？」弋陽湊上去看她止住的動作，而當他看清照片的時候，也愣住了。

兩人都默契的不說話，也不去看照片。等待著對方先吐出的話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