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在抬起頭來的那一霎那，便直接對上了男人褐色的眼眸。男人的視線深沉而灼熱，彷彿一直一直在注視著瀋水北，從來沒有離開過。

瀋水北顯得有些局促不安。

「你怎麼會在這兒？」

男人緊抿著唇，一言不發地走過來。

「我若不過來，你要怎麼回去。走回去麼？」

語氣低沉，似有怒氣。他走過去的同時，解開西裝外套，直接將外套披在了瀋水北的身上。卻在無意間低頭，瞧見對方腳上還穿著拖鞋，頓時，整個人的氣場都凌冽起來。

察覺到對方的怒氣，不知道為什麼，瀋水北突然就心虛了。

「那個，我是突然想起來有東西忘在了公寓……哎，你看我，粗心大意的，衣服忘了換，手機沒電，鑰匙還沒帶，真的是……」

她說不下去了。因為男人目光如炬地盯著自己，那眼神好像一下子就看穿了自己的內心。

瀋水北慌忙移開視線，卻掩蓋不了自己已經暴露的心情。她忽然開始害怕起來，害怕顧山南追問自己這麼晚來公寓的原因，害怕自己一個沒忍住說出自己還沒拆封禮物箱子的事實，更害怕……拆封禮物箱子之後，自己的心情。

然而，短暫的幾秒之後，她卻只聽到男人似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回家吧。」

短短三個字，卻讓瀋水北近乎淚崩。

–

「我是回去拿箱子的。沈蘇蘇說，那裡面全是你給我準備的禮物。」

回去的路上，瀋水北忽然自己主動提及此事。

對此，顧山南神情淡淡，似乎一點都不意外瀋水北沒有拆封那個禮物箱子。

偷偷瞄了一眼身側男人的表情，見對方情緒沒有多大起伏，一時間瀋水北既覺得慶幸又覺得失落。雖然不冷，但她下意識地緊了緊身上衣服。

上面有顧山南的味道，有一種令人安心的感覺。

不過，她不敢過分沉淪。因為她記得，顧山南是有女朋友的人。

「猜到你不會打開箱子了。」

顧山南正認真地開著車。路遇紅燈等候片刻的時候，他忽然語氣不明地說了這麼一句。

瀋水北一聽，心情越發慌亂。下意識地就想要道歉，「抱歉，我只是……」

然而，顧山南想要聽到的並不是這個。他輕輕搖頭，打斷了對方的話，「北北，我並不是在責怪你什麼。我知道，也預想得到會是這樣的結果。所以，別擔心，我不會生你的氣。」

末了，他又鄭重其事地補上了一句，「永遠不會。」

短短的四個字猶如一道真摯的承諾。剎那間，瀋水北的心臟為之猛然跳動起來。她希望自己不是自作多情。可因為男人的語氣中的確浸潤著曖昧和朦朧，偏偏容易讓人浮想聯翩。

最終，她低垂著眸子，在這句話給自己帶來更多遐想的時候，輕聲岔開話題，「所以，箱子里都有什麼？依稀記得那個箱子還是蠻大的。老實說，我到現在都很難想像你為我準備禮物的那個場面。」

語氣聽上去像是在故作輕鬆。

顧山南也就隨她了。只是在說到禮物這件事情上，他覺得好奇，又覺得有些委屈，便下意識地問道，「為什麼難以想像？從前我不是也給你準備過禮物麼？」

說起這個，瀋水北實在是忍不住了，便出言懟了一句，「你是說那本五年中考三年模考麼？」

話剛出口，兩人之間的氣氛有一瞬間的凝滯，但很快，兩人忽然同時笑出了聲來。這一笑，猶如冰雪消融般。先前兩人之間看不見的隔閡在此刻頓時消失殆盡。

他們大概是都想起了從前年少時無憂無慮的時光。那是最純真美好的情感與牽絆，就算過去了多年，只要一想起有關當時的記憶，心口便會變得暖暖的，甜甜的。像是吃到了美味糖果一樣滿足。

「說真的，當時從你那兒收到這份新年禮物的時候，我整個人都懵了，忍了好久才沒把那本五考三模扔你臉上。」即便已經過了十年，但只要一想起這事兒，瀋水北就難以控制自己想要把書拍在顧山南好看的臉上的衝動。

「那我豈不是僥倖逃過了一劫。」不得不說，這還是顧山南第一次得知瀋水北對自己送去禮物的不滿。他覺得既新奇又好笑。

「是我大度，知道以你的情商，怕是送不了什麼能討女孩子歡心的禮物。」瀋水北笑著，繼續說道，「但即便如此，我還是忍不住想要吐槽一句。你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居然大過年的送我試卷和習題冊？」

對此，顧山南覺得自己有必要好好解釋一下，「還不是因為當時你的理科成績讓人簡直難以直視。那個時候，我一心想要拉你一起考同一所高中。別說一套五考三模了，就是幾百套，我都想買來，然後全部塞到你的腦子裡。」

當初對於兩人考同一高中一事，顧山南確實表現得比瀋水北還要積極且焦心。不僅送了一套又一套試卷，還時不時給自己的迷糊青梅輔導補習。最後，也終於功夫不負有心人，兩人順利地考到了同一所重點高中。

瀋水北確實得感謝顧山南。如果不是他死命地拽著自己前行。就自己這「瘸腿子」，怕是難得踏進市內重點高中的大門。

這麼一想，瀋水北便釋懷了，「好吧，這的確得算作你的功勞……」

顧山南一聽，立馬擺出一副「果然是這樣吧」的表情。

瀋水北毫無芥蒂地笑了笑。

當車輛再次因為一盞路口紅燈而暫時停止運行的時候。她忽而十分認真道，「顧山南，謝謝你為我……們所準備的禮物。我會好好地打開箱子，並滿懷喜悅地拆開那些禮物的。」

誰知，顧山南卻輕笑一聲，「如果可以的話，我倒不希望你再去打開那個包裹。」

瀋水北愣了一下，「為什麼？」

在路口那盞紅燈即將跳轉至綠燈的時候，顧山南偏了偏頭，眼眸深情地凝視副座的女人，語氣溫柔又似乎有些羞澀，「包裹里確實有許多我為你準備的禮物，可無論是哪一件，都不是我真正想要送你的那個。」

記憶中，顧山南不是一個說話如此拐彎抹角的人。而且，他的表情，他的眼神，他的語氣都太不對勁了。太過溫柔，太過深情。

顧山南用這樣的目光去看著瀋水北，反倒讓瀋水北覺得他是在透過自己，在看另外一個人……

可是，他看的人究竟是誰呢？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想通了什麼，瀋水北忽然發現自己其實並不是很在意這個問題的答案。也有可能是，她把注意力全都轉移到了另外一個問題上——

「那你想要送我的真正禮物是什麼？」

小小的車輛空間內，瀋水北側頭凝望駕駛座上的男人，認真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