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區研究所的人看這個何君簡直是要多不爽就有多不爽，要不是因為喬麥然喬先生也在現場，他們早就把何君給趕了出去。

不過，雖然何君討人厭了點，但他說的並沒有錯。小館陶的自愈速度的確越來越快了。

當然，除了臉。

閆晟老者帶著喬麥然等人進來隔離室的時候，眼鏡男著實嚇了一跳。既是因為見到了傳說中骨塔的管理者，也是因為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人，仗勢浩大，心裡不免覺得緊張了些。

小館陶也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大陣勢，一雙小鹿似的眼睛濕漉漉的，似乎被嚇到了。連連往後退了好幾步，然後幹脆就爬上了床，用被子將自己緊緊裹住。

閆晟可捨不得她有半點傷害，當即就和喬麥然委婉提議，讓多餘的人先全部出去，免得讓小館陶受到更多的驚嚇。當然，他的本意可是連何君都屬於多餘之人。

何君哪裡聽不出來這話的意思，一向自負的他差點當場炸毛。還是喬麥然輕飄飄地一個眼神過來，讓他嚇得閉了嘴。

好在小館陶足夠特殊，確實讓喬麥然願意將所有無關人員趕了出去。包括何君，也包括一直負責檢測小館陶身體狀況的那個眼鏡男。

閆晟本來是想讓眼鏡男留下來的，畢竟他是與小館陶接觸時間最長的一個人，最適合成為中間交流人。可是喬麥然執意要將除了自己和自己特意帶來的一個女人，以及閆晟之外的所有人統統離開。

閆晟老者心裡忍著氣，沒有做出半點類似於反抗的表示。因為他看得出來，喬麥然其實是想連自己都趕出去，他巴不得隔離室里就只有自己的人，這樣容易讓他施展針對玻璃房內小館陶的手段。

閆晟哪裡會讓他就這樣得逞。

「別怕，孩子。我會一直在這裡的。」閆晟對著玻璃房內的小館陶進行了簡短的安慰和安撫。但很顯然，這並不管什麼用。因為，他看見了喬麥然讓自己帶來的那個女人接管了眼鏡男之前的辦公桌，自然也包括了所有的辦公資料。

「小喬先生，你這是做什麼？」閆晟明知故問，語氣里更是顯而易見的不滿。

喬麥然露出得體的笑容，說出的話卻讓人不是那麼舒服，「閆老這裡的設備和人終究還是差了點。不過沒關係，我正好習慣了自給自足。」

閆晟老者氣得直瞪眼，「小喬先生這行事作風還真是讓人覺得新奇。」

「過獎。」喬麥然說話始終滴水不漏。

這期間，那個女人已經將眼鏡男歸納整理的所有資料都進行了複製，並在這些信息的基礎上又重新植入了一個新程式。閆晟直覺不妥，剛要開口說話，就看見那女人不知點了什麼按鍵，霎時，隔離室里的小館陶猶如被電流觸及一般，不斷地抽搐起來。

閆晟一驚，恨不得立即衝進去解救小館陶。

喬麥然卻露出不滿的神情，「還不夠，不應該只是這樣。」

他的女助手一聽，立即加大電流。與此同時，還增加了成年人聽不見的一陣特殊聲波，意在刺 激隔離室里的孩子。

「不，不行！你不能這麼對待她！快停下！」閆晟可捨不得小館陶受這樣的實驗，他連忙喊停，但是女助手根本就不理他。

閆晟見此更加氣悶，幹脆直接上手，意圖停止這與刑罰無二般的實驗。

喬麥然攔下了他，「閆老，我做事一向不喜歡別人打擾。任何人，都不行。」

這簡直是赤果果的威脅。但閆晟也不是被人隨意拿捏的軟蛋，他直言道，「小喬先生，請你注意一下，這裡是六區，從理論上講，這裡還不歸你管。想要在這裡肆意行使權利，還是請你先從你叔叔那兒拿到這裡的管理權吧。」

閆晟這話無疑是在打喬麥然的人。的確，從喬麥然叔叔那一代，骨塔內部的勢力分化就已經呈現出了問題。喬麥然的上位更是激化了這樣的矛盾，他叔叔從來都不是一個肯服老的人，所以，骨塔眾多樓層，仍有一小部分並非由喬麥然統治。其中，六區便是這樣的一個特例。以往，閆晟是秉著「井水不犯河水」的信念，才沒有和上層那些蠢蠢欲動的勢力計較，但這並不代表喬麥然可以公開公然打他的臉。如果真的要論起六區的使用權和管理權，喬麥然真的不算什麼。他頂多可以把研究所里的所有設都備收掉，再裁掉工作人員。但這麼做的話，顯然得不償失。

這一點，喬麥然清楚得很。尤其是閆晟這個老傢伙，脾性倔強得很，又護短，如果真的和他鬧起來，對自己顯然沒有好處。

「是我莽撞了。」對視片刻，喬麥然主動退讓一步。

閆老並不覺得自己佔了多大便宜，只冷聲道，「麻煩你，暫停這個實驗。」

喬麥然卻堅決搖頭，「閆老，何必如此固執。不妨先看下去，看看我給你帶來的究竟是什麼巨大的寶藏。」

見這個男人如此信誓旦旦，閆老皺眉。他不知道喬麥然究竟在做什麼。如果只是為了測驗小館陶的抗毒能力的話，六區之前已經嚐試了十三種病毒，其中包括怪物鴉夜所帶來的病毒感染。而無論是哪一種，都無法對小館陶構成威脅。所以閆晟才會如此寶貝這個孩子。更何況，六區的這些實驗都算是半公開的研究形式，再加上何君這個走狗和六區研究所原本就有一些間諜，喬麥然沒有理由不知道小館陶接受過十三種病毒植入的事情，何必現在多此一舉。他可不信喬麥然只是單純地重新求證，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帶來的設備和實驗方式和自己的不一樣。

像是為了證實閆晟的這個猜測，那個接管眼鏡男全部工作的女助手在對小館陶進行電擊之後，忽然又藉助隔離室里的機械手將奄奄一息的小館陶完全固定住。然後，便見她往隔離室中投入一支藥劑——由透明針管延伸進去，一種全黑色帶著金色閃光的液體。乍一看很像是黑夜中的燦爛星辰，極具魅力。但通常越美的東西，危險性就越高。

當尖細的針頭刺破小館陶白嫩的胳膊時，這孩子在迷迷糊糊之中發出痛苦的哭聲。偏偏，女助手又開啟的隔離室的降噪模式，站在外面的人基本上聽不到一點哭聲。閆晟只能看到小館陶面露痛苦和哀求神情，但這樣也足夠讓人擔心了。

「那個液體，是什麼？」閆晟從未見過這種藥劑，直覺告訴他，那是很危險的東西。

喬麥然目光如炬地看著隔離室內小館陶的反應，嘴角始終帶著一種似有若無的笑，「一種足以讓這個脆弱卻頑強的世界完全被毀的神殘忍病毒。」

閆晟以為他說的是鴉夜的感染病毒，畢竟正是因為怪物鴉夜的出現，才使得這是世界變得越來越糟糕。

誰知，喬麥然卻大笑否定，「閆老，你未免太小瞧我了些。」

聞言如此，閆晟知曉自己犯了大忌。終歸是人外有人，自己確實不能小看這個男人。而且看對方這模樣，並非是為了刁難或者是下馬威而來，從開始到現在，喬麥然的所言所舉頗具深意，似乎是想要向自己透露什麼。考慮到今後的研究項目，閆晟當下便收起了自己的偏見，打算好好向對方請教。

喬麥然雖傲慢，但不至於無禮。見閆晟這樣一個長輩低頭請教，自然不會端著架子，他靜默一會兒，開始長篇敘述道，「災禍從禍始之亂開始，隨後爆發病役，主要爆發點在曾經的不夜城，現在的巨石圍欄。再之後沒多久，怪物鴉夜出現。大概是被這種怪物嚇慘了，所以，哪怕是五十年過去了，還是沒有人知道這種怪物的來歷，甚至對它是否能繁衍後代都不清楚，只有除靈卓氏一脈力主要消滅這種怪物。可是，你瞧瞧，與鴉夜爭鬥了將近五十年的時間，期間無數次前往巨石圍欄，卻連爆發點的最核心位置都沒能進去過，還為此折進去無數條性命。真是愚蠢、自負、又自以為正義凜然。最讓人覺得受不了的是，即便這些人這麼努力地想要控制住鴉夜帶來的傳播性病毒，想要阻止鴉夜自襲擊周邊無辜居民，可是不知道從哪一年開始，那些怪物們卻好像受到指引似的，竟然從巨石圍欄里出來活動了。最先是巨石圍欄最周邊的區域，後來它們的活動範圍擴展到了塞西海勃灣、漠河、褐土黃沙、滄海桑田、索溪域、甚至是除靈卓氏一脈主家洛城……閆老，你覺得這隻是巧合，還是自然發展，又或是這些怪物……真的受到了召喚？」

喬麥然聲音低沉，語速很慢，語氣抑揚頓挫，像是講述一個很長的黑暗故事，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錯覺。

閆晟真的對他這番話沉思了許久，卻不敢確定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