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瑞。

還沒到下班的點李白就收到了一條簡訊，他低頭看了一下亮著的熒幕，是何醫生髮來的，以為躺在病床上的媽發生了什麼事，李白趕緊劃開解鎖，簡訊內容只有短短一句話，看起來並無大礙。

「下班後到我辦公室來一趟。」

李白簡簡單單地回了個「嗯」就收起手機繼續工作了，好不容易牆壁上的鐘盤指到了十點三十分，他趕緊收拾東西準備去醫院。

自從上次林涼讓他給韓信送過外賣後這丫頭就安分了好幾天，偶爾幾句話全是和莫瑞有關，每天埋頭勤勤懇懇地工作生怕和李白多對視一秒，一下班就跑，這會兒早就衝出去連個背影也抓不著了。

離開莫瑞的時候天是漆黑的，夜空中半顆星子也沒有，五彩的霓虹燈將整個城市照亮，李白走到街邊攔了輛計程車，目的地是醫院。

下計程車後迎面飄來如羽毛般輕柔的雨絲，在路燈下的痕跡並不明顯，也沒人把這不像雨的雨當回事。

李白踏入醫院，頭上的白熾燈比外面的光更亮，照的像白天一樣，時間不是很早了，然而醫院裡面仍舊有不少人來來往往，李白腳下的速度快了些，一頭扎進擠了些人的電梯去何醫生辦公室了。

何醫生半個身子伏在辦公桌上，提著筆在寫什麼，聽到敲門聲才停下來整理白大褂坐正。

「李白來了，快坐。」

李白點頭坐下，道:「何醫生，你叫我來是出了什麼事嗎？」

「是這樣的，今天我同其他幾個醫生商量了一下，方沅女士病情愈加不穩定了，我們準備後日給她進行手術。」

來時猜到了會提起這個，李白面色有些不自然，一想到病床上那張蒼白的臉他就無力說出半句與手術費有關的話，坐在對面的何醫生顯然撲捉到了他面上為難，眉頭一挑心中瞭然，但不敢妄自猜測。

「至於手術費……」李白抿了抿唇憋了半天的話好像要說出口了，何醫生心想大概是猜對了，趕忙接著說下去，「手術費已經有人幫你付過了。」

避開李白詫異的目光，何醫生正色又重複了一遍，「方沅女士的手術費已經付清了，是那個叫林涼的女孩子親自在我這裡付的。」

提到林涼何醫生疑惑了，那天她一臉包辦到底的模樣浮現在腦中，頓時扯了扯嘴角心道小姑娘家的辦事果然不靠譜啊……

李白不知道自己最後對何醫生說了什麼，總之很迅速的離開了他的辦公室，出來後連去自己母親病房看看的想法也不知道拋到哪裡去了，下了樓就拿出手機撥通林涼電話。

……

躺在床上敷著面膜嘴裡哼著小曲兒的林涼被一串來電鈴聲驚醒了，睜開眼睛看了一眼，熒幕上「李白哥哥」幾個大字嚇得她一把扯下臉上的面膜開始慌了。

這幾天她表現都很好呀，難不成李白哥哥忍不住了還是決定來收拾她了？腦子裡想了一堆有的沒的，最後林涼終於說服自己接電話了，沒想到手剛伸出去電話就自己掛斷了……

林涼不知為何鬆了口氣，轉頭心疼地去處理被她無情扔出去的面膜，這時電話再次響了，還是李白。

欲哭無淚地抓起電話接通，不等對面說話林涼就率先出聲了，「李白哥哥我錯了，我不應該騙你去找韓大哥，你要殺要剮我都沒意見……」

果然是把自己騙出去的……

李白原本滿臉凝重出現了一絲裂痕，咳了一聲止住電話那頭還在滔滔不絕的聲音。

「我沒怪你……」

「什麼？哎喲李白哥哥你早說呀，嚇死我了，這麼晚找我有事嗎？」

「……我媽後天要動手術了，何醫生說你幫我交了手術費，到底怎麼回事？」

林涼愣住了，咬著下唇空出來的左手胡亂抓著頭髮，問這個還不如找她算送外賣的帳呢……

「那個……是我交的……不過……那也不是我的錢啊……」

「怎麼回事？」

……

茶幾上放了幾罐啤酒，有喝盡的和尚未開啟的，韓信手裡還拿著一罐咕嚕咕嚕喝著，末了歪在沙發上眯著眼看頭頂的吊燈。

手機突然響了，韓信看也沒看拿起來接通，隨即耳朵里就傳入李白的聲音，韓信有點犯暈不知道他在說什麼，自顧自開口道:「我餓了，想吃玖和的花甲粉，麥香園的咖啡奶酥，想喝旅茶茶的冰搖爆檸……」

「好……」

韓信把手機從耳旁拿下，手懸在沙發外面，手機也滑在地板上，晃了晃腦袋閉眸睡了。

一道驚雷炸破天光，沙發上的人一個驚醒爬了起來，韓信手指插入發間揉了揉，他剛才好像做了個夢，夢見李白要給他買東西吃，於是他脫口而出林涼曾經告訴他李白喜歡吃的東西，韓信低低地笑了一聲，剎那從沙發上站起身來沖向門口。

那不是夢……

他看見了落在地上的手機，閉眼之前似乎有人給他打電話說了什麼，可是他忘了，只知道那個人是李白，而半夢半醒的自己還讓他買東西。

打開門一陣狂風吹過來，夾雜著豆大的雨珠，外面正狂風豪雨，韓信更加清醒幾分，轉身抓了一把傘就衝出門外了。

嘴裡念著那幾個店鋪名，韓信在雨里跑起來，臨行帶的傘都忘了開，等他急急忙忙跑到南灣苑門口時，有個人把他的所有視線都吸過去了，心口一顫忘了要過去。

穿白衣的少年在雨幕中更顯單薄，雨珠順著短髮而下，懷裡緊緊抱著幾個袋子，捂了又捂生怕打濕了，見韓信朝他走來整個人就愣愣地站在那裡，一動不動。

韓信捏緊手中的傘，終於抬起腳走過去什麼也沒說把少年緊緊抱在懷裡，許是抱著東西的姿勢久了手有點酸，被他一碰懷裡的東西盡數掉地上了，而韓信卻並未因此鬆開半分。

「對不起，我來晚了。」

李白沒了東西抱著的手搭在身側，聞言抬手似乎想要抱住韓信，最終還是落下來了。

「你要吃的東西都掉了……」

……

一個小時後。

李白身著潔白浴袍坐在床邊拿著幹毛巾擦濕漉漉的頭髮，那頭傳來開門聲，他拿著毛巾的手一抖，一隻角搭下來擋在兩隻眼睛中間，好不滑稽。

韓信穿著浴袍出來看到的就是李白這幅模樣，輕笑一聲倚在他對面書桌旁。

兩人僵著持續半晌，李白把毛巾拉下來放在腿上，抬眸看著韓信道:「手術費的事，謝謝你。」

「嗯。」

「你放心，我會還給你的。」

撐著書桌的手蜷起一個細微弧度，韓信看著少年發頂，身子向他走近。

「在電話里你不是說餓了嗎，給你買的沒保住，我去給你做點東西吃吧。」李白噌地站起來，一想到雨中那個擁抱就有點慫，不太敢靠近韓信。

「嗯，東西掉了是挺可惜的。」韓信雙手交叉抱著站定，李白自責的神情被他看在眼裡，他無聲一笑，又道:「可惜我吃不到你喜歡吃的東西了。」

「你怎麼知道那是我喜歡吃的……」李白猛然一抬頭，那一路他只是想按他要求快點買完也沒細想，誰知……

「林涼告訴我的。」

「……她怎麼什麼都告訴你。」

「還有更多呢，你要不要聽？」

李白視線從韓信一臉痞相的臉上移開，低頭看著地上高大的影子慢慢移動，他並未抬頭只是往後走，等小腿肚貼著床沿了才不動了。

韓信也止住腳步，低聲道:「你之前說，你要還手術費給我？」

「會，一定會。」

「嘖……我想起來我身邊還缺個人手，你要不考慮一下？算工資的。」

「什麼人手？」

「缺個……」韓信把唇靠近李白耳側，若有若無地碰著他耳垂，「缺個夫人，你考慮一下？」

「不想考慮。」

「那就是答應了。」

「我沒……」

還沒說完的話被韓信用嘴堵住，唇齒相撞，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李白分開一線距離後腦勺就立刻被扣住，雙雙跌在床上，覆在他身上的人伸出舌尖在他口中肆意輾轉，似要吸幹他唇舌間殘存的幾絲空氣，兩人呼吸有些紊亂，分開時均隱隱喘著粗氣。

韓信支起上身看他，聲音有些嘶啞，「好好休息，晚安。」

直到關門聲響起李白眸中才有了焦距，望著天花板有些不知所措，這間房好像有點熟悉，突然想起那次在莫瑞韓信說自己佔了他的床，想來就是這裡了。

第一次是意外，第二次是什麼……同樣的地方心境卻全然不同了。

窗外閃電當空，雷聲轟響，風聲刮著玻璃聲聲嗚咽。

窗內兩廂無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