珂奴蹲在地上，捂著肚子大笑，「張庭啊張庭，不是我說你，連只狐狸都嫌棄你。」

張庭訕訕地摸下鼻子，接著呸了一聲，「這狐狸可真不識趣。」說完眼睛還不自覺地往宮狄胸口瞧。

宮狄的身上全是檀香味，熱乎乎的，把蔣潮生整隻狐狸身子都快暖化了。換了個舒服的姿勢，頭靠著宮狄的胸口，竟然待在裡面不動了。

這才多久，就容許這狐狸為非作歹。以後可還了得？

忽然，原本躺在地上昏迷的人尖叫了一聲。聽到這個聲音，眾人無不寒毛四起，蔣潮生從宮狄衣領里伸出頭。看到那人四肢一併飛快向牆角爬。抱頭不止喊救命。

宮狄眉頭一擰，之前此人血肉模糊，不知道長什麼樣，可是這人的聲音卻有些熟悉。他快步走去。

「你是誰？」宮狄眉頭緊皺。

那人除去救命二字再無他話。

燭光下，蔣潮生看著這人的體型，心裡熟諳之感升起。從宮狄胸口跳下，繞著那人走了兩圈，跳上他的大腿，舔舐之前走屍在他腿上啃食的部位。可是。 。 。除去已經變為褐色的血液外，並無傷口。

正思付著，就被人提住後頸，被人點著鼻尖訓罵，一字一句道，「不要亂吃東西。」蔣潮生眯了眯眼睛，把剛舔過血的舌頭，向上一卷，舔上了那根手指。

趁宮狄還沒火，狐狸就嗷了一嗓子，攀著宮狄的胳膊，爬上了他的肩，假裝厭戚戚的地矮下身子，頭擱在宮狄的脖頸上。

。。。。。

「阿姝，」

這聲絕望的低喃，聲音雖小，卻讓張庭臉色大變。

那人繼續喊，「救命，我，要見，阿姝，」痛哭的嗓音，切實悲切讓人心顫。

那人突然停止叫喊，在黑色雜亂的頭髮中露出雙眼，像是注了一絲流光，神經兮兮地站起身來，推開眾人，「阿姝，我去找你，我這就去找你……」

張庭早都察覺不對勁，他抓住男人的衣領，不顧他兩手亂撓，剝開他的已成灰色的上衣，看到了脊背連肩一條不易察覺的皮膚細紋。

珂奴在一旁道，「是白林道的人。」

「白羽文？是你嗎？」宮狄沉著嗓音問道。

蔣潮生抬起頭，看著停下來歪著頭的瘋男人，這人確實是白羽文。蔣潮生眼睛裡帶上了些許憾色，他是有前世記憶，可也只是記憶，像是作壁上觀的看戲人，沒有多少感情。

記憶里的成年白羽文溫潤如水，一身白色道袍，拂塵一塵不染，成熟穩重，怎麼成了現在的樣子？

白羽文眼神獃滯地點了點頭，「我是白芷，請問，」他隨後抓住張庭的袖子，「你看見我的阿姝了嗎？」

「媽的，」張庭破口罵了一聲，甩開白羽文的手，一臉黯然，「趕緊給他喂藥，讓他安靜一點。」

珂奴嘆了口氣，點了白芷的穴道，「當年師兄被穹朔害死後，白林道掌門殊死拼搏也沒有護住潘侯山……阿姝的死，不怪他。」

「我知道。」張庭咬牙，坐到一旁，狠狠把劍扔到案台上，「可是……要不是他，」張庭眼睛如利刀剮了一眼昏迷的白羽文，「要不是他執意留在潘侯山，阿姝她也不會一屍兩命！」

…………

蔣潮生記憶里十四歲那年，師父窮朔帶著他，和幾個師弟師妹到潘候山白林道參加每三年一回的風榜。

初試完蔣潮生閑著無趣，拿著偷溜去街市時買的酒，獨自跑到潘候山後山林喝酒。半壺下去醉的迷迷糊糊，不知怎麼就透過了的陣法，稀里糊塗地來到了人家屁股後院的禁地。第一次見到被剝了人皮泡在冒著寒氣冰湖裡的白芷。

那小子沒有皮膚甚是恐怖，蔣潮生愣是嚇地一怔，結果發現那人不人鬼不鬼的小東西比他更害怕。全身上下都在發抖。

「你是誰？」那聲音因為膽怯微微顫抖，卻突然讓蔣潮生放下芥蒂。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神囷道安居山鄔焯是也！」

含著笑意地吐出幾口字，配上豐神俊朗的面容，還未成年但已經有了日後風流倜儻的影子。

「你就是神囷道那個桀驁不馴的瘋狗？」

「瘋狗？」蔣潮生聽了哈哈大笑幾聲，「大家背後都這麼說我的？」蔣潮生往前走了幾步，眼前小子的模樣便是看得更清楚，他毫不避諱掀了下衣服後擺盤腿坐在湖邊的石頭堆上，「傳聞白林道有個辛秘，幼年泡潘候冰水七七四十九日，此後萬毒不侵。今日一見，果真如此。」

「你不該來這的，被人發現就不好了。」

「嗨，來都來了。閑著也是閑著，不如我陪你聊聊天？」

小孩慌張的眼神讓蔣潮生一時善心大發，酒勁上頭，仗著比別人虛領大了幾歲，就扯著牛皮胡侃。

直到星落滿天，他回到寢室，被師父責罰抄了十遍凈心書。

後來偶然碰見才發覺白羽文的有皮囊的樣子還不錯，碰見的次數多了一來二來就成了知己。只是白芷長大後變得愈發沉穩，溫潤如水，模樣更是白衣若雪，超塵脫俗。

白芷從小與張庭的姊妹張姝青梅竹馬，後順理成章結成連理。

說起張姝，那真是一個肆意妄為，性格跳脫的姑娘，幼時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每次來安居山不鬧得雞飛狗跳算她輸，後來長大也沒個姑娘樣，三天兩頭地跑到蔣潮生寢室偷酒喝。

算起來，這兩個人也算是性格互補。

蔣潮生不知道自己記憶出了什麼問題，卡在他倆大婚那日就嘎然而止了。

如今聽到有人議起張姝的結局，心底很不是滋味。這姑娘是他從小看到大的，卻以這種方式殘酷離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