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蔣潮生醒來發現自己窩成一團，被宮狄單手托在懷裡，想起來昨晚半夜的夢，背部的毛因為驚嚇有些聳立。

察覺出懷裡小東西的身體僵硬，宮狄從桌上拿了一顆牛肉粒放在蔣潮生嘴邊。

醒著的宮狄沒有什麼可怕的。這樣想著，蔣潮生伸頭把牛肉粒叼在嘴裡。他一邊觀察這周圍的景色，一邊嚼著嘴裡的牛肉。

依照日頭可判斷現在是正午，可是這城市卻給人一種死氣沉沉的感覺，尤其是空氣中有一股難以形容的味道，說是腐臭，卻夾雜著絲絲香氣，怕是在掩蓋些什麼。

他們一夥人坐在一家飯店的二樓窗的四方桌上。街上沒有幾個人，有的也是面目灰白，有眼無神。蔣潮生看到對面人家的門上掛著一盞白色紙燈簍，正覺得奇怪，往旁邊一瞅，結果家家戶戶都是這樣的。

難不成民風民俗這樣？流行死人嗎？莫非這城有瘟疫？

蔣潮生的聽覺極為靈敏，突然聽到鈴鐺的響聲。他動了動狐狸耳朵，轉過頭去，遠遠看見一個人手拿大小的鈴鐺，叮鈴叮鈴發出有節奏的響聲，那人嘴中念念有詞，「陰人趕屍，生人勿近。」

趕屍？大白天？有病啊是想死人詐屍嘛？

恰巧這是店內的小兒出來，同樣也是面色不好，蒼白黑眼圈，他拿著茶壺給幾個人倒茶。蔣潮生動了動鼻子，這茶好香。張庭吹了一下鬍子，剛端起杯子大口茶吞進嘴，就噴了出來。他把茶杯往桌上一摔，嚇得小二全身抖了一下。

「這茶真是稀奇的很，別處的茶裡面泡的都是茶葉，你這裡面泡的都是香料。」張庭掩蓋自己剛剛的醜態，哼哼唧唧說了一句。

蔣潮生從宮狄的身上跳到桌上，嗅了嗅杯子里的水，被嗆得咳嗽了幾聲。

小二眨了下眼睛，這才像是意識到什麼意義，不可置信地擦了擦眼睛，「幾位客官可是外鄉人？」

這可是話本里的標準接話，蔣潮生哼唧了一聲。

「是啊，怎麼了？」珂奴用孩童稚嫩的嗓音說道。

「幾年前這城門就封了，裡面的人出不去，外面的人進不來。話說，各位爺是怎麼進來的？還是說，」小二神經兮兮地軲轆了下眼睛，嘴角彎起讓人驚異的角度，蔣潮生被他那笑滲了下。「城門又開了。」

接著那人轉身向四面八方興奮地大聲喊道，「城門開了，城門開了！快出去，終於可以離開這個死地方了！」

小二喊出聲的時候，整個茶館安靜了幾秒，接著所有人瞬間作鳥獸散。

小二說完也準備撒腿跑，卻被宮狄用未出鞘的劍擋住去路。

「客官，有什麼話，好，好好說。」

宮狄道，「我問你，這外面可是趕屍的隊伍？」

「是，是的。」

宮狄開口問出蔣潮生之前的疑惑，「別地趕屍都在夜晚，為何你們這裡在白天？」

小二急急忙忙開口，「客官有所不知，我們這要是死人，不及時處理晚上都會變成走屍，所以夜晚趕屍後果不堪設想。再說，我們這白日趕屍都成了習慣，十幾年也沒出什麼幺蛾子——」

正說完這句話，樓下就混亂起來。「詐屍了，詐屍了！！」

看看，他剛剛說什麼來著。

蔣潮生站在窗檯上，看到那幾個急著往城門趕的人，被幾隻活死人給咬地面目全非。反而是那些原地不動，或者左右徘徊，沒有離開城意圖的人，一點傷都沒受。

「尊主？」珂奴拔若雲出鞘，躍躍欲試。

「去吧。」

珂奴一步攀上窗沿，從窗口跳下，空中匆匆疾步輕功宛如雲雀，張庭見此，也跟著跳下樓去。

蔣潮生抱著看好戲的態度，從盤裡撥拉了幾顆炸土豆，坐在窗沿看著他們如何利劍斬屍，不得不說，有些痛快。

有屬下就是好啊，自己做在那什麼也不用做，只要動動嘴皮子就好了。

說不納悶那是不可能的，為何三大道家的得力後輩都改行做起了妖的手下，更疑惑的是，宮狄怎麼就成了他們口中的尊主。

「那若是夜晚死了的人，沒及時處理，該怎麼辦？」這方宮狄繼續問題。

「火焚。」

蔣潮生想起了前一晚上遇見白芷是見到的幾隻走屍，又看著樓下被珂，張兩人殺得片甲不留的活死人。這兩批應該是不同的人操控，一批是只殺人，而這一批好像有著其他的目的。

不讓城裡的人出城。

違和感漸漸浮出，蔣潮生把頭轉向了小二。

若是他對一個地方深惡痛絕，能離開的話早都奔著跑著離開了，最差也是邊跑邊喊。而這個小二，先是大聲喊了幾嗓子，等顧客跑光了才開始行動。這陷害也太明顯了吧，他是想那些人都死啊。

「我勸各位能離開就儘快離開這吧。」聽見了樓下慘絕人寰的叫喊，小二哀嘆了一聲，「趁現在還沒被詛咒纏上身。」

「此話怎講。」

「幾年前這裡還是個普通的城鎮，白日里喧囂，不像現在死氣沉沉，夜晚每家每戶都掛著紅紙燈籠，給過路人照明，可是某天晚上來了一個身穿黑袍的人……不對，他，他應該不是個人。」

「為何？」

小二像是想起了什麼畫面，打了一個寒顫，「那人全身鄴火，長燃不滅。我有一次看到過，他黑袍下是骷髏，嚇得我好幾晚沒敢睡覺。他在這裡呆了將近個把月，小孩夜晚啼哭，貓狗亂叫，幾乎每半旬都會死人。鬧得城裡人心惶惶，後來幾個道士合力，把他封到後山的山洞。從此以後，我們這就有了一個詛咒，城裡的人不能再出城，死後也要埋入後山做祭，才能平息那，那東西的怨。」

「後來呢？」

「試圖出城的人都死了。還有進城滿七曜者，也會染上那詛咒，最終被官府封了城門。」

鄴火，骷髏，怕不是一個鬼修被自身修為反噬了。還拿死人做祭？這些道士怕不是三流道士，而是傻子吧。這不是給人鬼修送煉走屍的原材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