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過了半個月，言栩基本大好，所以開始回到五皇子身邊當差了。他見到了另一個近期頂替自己的小哥，是個看上去就很木訥的人，這次五皇子倒是「積極」，他一回去就把人家調回去了。

把個言栩慪的呀！怎麼就不把他給調回去呢？

不過說歸說，他是真沒想到什麼好辦法離開，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在距離信州還有百十公里的地方，他們突然停止了繼續向前，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這下可好，反而得歇歇了。

原因無他，到達信州前的最後一個難關此刻就在眼前——娘子關。

這天，五皇子和林將軍那些大人物在帳子里談事，他們這些小兵蝦在帳子外聽故事。

話說這軍中也是能人輩出，在養傷這段時間，他偶然知道了一個人，此人在林將軍軍中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名人了，只因此人有個拿手活兒——講故事。

說白了，就是「說書先生」。

據說這說書的是在余江戰役里投到了林開義軍中，以前在余江的各個茶樓里、酒樓里混跡輾轉，一副區別於正常人的抑揚頓挫嗓音，說起東西來就是比別人「好聽」。

這人也是個閑不住的，再加上肚子里的東西確實晃晃蕩盪不少，所以安分了沒多久就開始給人「說書」，開始也就是他自己所在的百戶中，後來聽得人越來越多，最後幹脆一到了用飯的時刻，能過來的人都要來瞅兩眼，聽兩耳朵。

幾個百戶長們也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畢竟行軍路途多枯燥，而且時不時還有偷襲或意外之戰，是以只要不違反軍紀的活動，他們也是任其發展。

而且這說書的雖說不能知曉天下事，可卻是知道的不少，正好也給這些什麼都不懂的兵蛋子們長長見識。

說起來是雙贏的事，有些不方便放在明面兒上的東西還可以讓這小子捎帶著就說了，有利於鞏固軍心。

言栩慢慢也咂摸出味兒來了，這是變相的「宣傳教育手段」啊！

嘖嘖，古人這智慧，實實在在是不能小覷！

就說他自己個兒，還不是「被俘虜」了，聽過說書的說過幾次他們經歷的大型戰役後，對幾個將軍佩服的不行，也對他們後頭看似「影子」的皇子殿下有了更深的認識。

人家可不是只長了一副好看面孔，那充其量就是個點綴，更重要的事腦子啊。

像和三皇子的余江之戰，憑著少於對方一倍的兵力，最後還成功進入腹地，並組建出了一支絕不遜於地頭蛇的隊伍，雖然最開始被打了個措不及手，但假以時日，三皇子他們勢必無法與五皇子抗衡。

言栩自從能自由活動後，沒少磨著潑墨帶自己來這一片聽故事，今天也不例外。

剛剛把帳子都紮好，今天肯定不會有訓練，大人物們忙著「開會」，小人物們可不得找點事兒做。

混熟了，有幾個兵言栩也認識了，就問今天這「劉先生」準備給他們說什麼。

對了，他們一般也會尊稱這說書的一聲「劉先生」，畢竟也算半個讀書人。

相熟的兵士告知他今天正要講把他們攔在信州城外的「娘子關」。

說起這個「娘子關」來，言栩還真不是一無所知。

說來也巧了，前段時間因為養病，他問老大夫借了很多書，雖然基本上是醫書，可裡面夾雜著一本薄薄的地理志。

言栩醫書看不懂，所以就翻來覆去看那一本舊書，對目前所處朝代的地理有了些一知半解，沒辦法，據潑墨說，大慶對這種書是有管制的，尤其是涉及到了軍事這一塊。

那本地理志里隱約描繪出了此時大陸的一個構成。

大慶佔據最中間的一塊土壤，從南到北，有著豐富的物產和資源，它的東南是一個叫「也離」的小島國，這本書的作者說他有幸上了一次島，不過更具體的也沒說，西南就是「金香國」，也就是虞城能看到很多他們物品的國家，這個國家的人以經商聞名，而且喜歡到處跑，所以就連處於西北方的「坎奴王國」都有他們的足跡。

坎奴王國是四國中除了大慶之外兵力最強大的國家，但由於所處地理位置的局限，他們人口少，很難形成大規模的軍隊。

言栩處於好奇，問過潑墨幾句。

潑墨說，在大慶還沒有內亂的時候，他們就總是和坎奴國產生摩擦，沒辦法，西北 那邊太冷了，尤其是冬天，坎奴國很多放牧的牛羊都會被凍死，他們那裡還種不出糧食，只能搶，於是兩國接壤一帶沒少發生小規模的戰役。

大慶發生戰亂時，也是氣運未絕，老坎奴王竟然也暴斃而亡，他地下的五個兒子瞬間打破了頭，這才沒讓大慶陷入內憂外患的境地。

當然，除了這些大國的影子，一些大慶國內很有名的地方也被稍稍提及一二，「娘子關」就是其中之一。

娘子關說白了就是一個山谷，不過這個山谷的形狀奇特，易守難攻，據說幾個娘子守著關卡，一個部隊都會過不去，所以才得了這麼個名兒。

書上的隻字片語，到了「劉先生」這裡，可就是一場精妙絕倫的故事了！

「好嘞！今天咱們就來嘮嘮這娘子關啊！到底是什麼樣的地方讓林大將軍都得停下了行軍腳步呢？且聽我慢慢道來！」

旁邊機靈的小子給劉先生倒了一碗水，嘴裡嚷嚷著「快講快講！講不好沒水喝！」

人們里三層外三層，將這裡圍了個水泄不通，竟比平時的人還多。

言栩心下明了，應該是各家百戶長授意的，看來各位「頭腦」有意讓兵士們對這裡的地形有所了解。

劉先生慢悠悠喝了口水，這才不慌不忙開始說。

「不急不急，咱們先來說說這『娘子關』名字的由來。」

「傳說咱們大慶剛建朝那會兒，時局還不甚穩定，這附近的山上藏了一窩前朝餘孽，他們妄圖血洗信州作為對新皇的報復，可是這個消息走漏了風聲，被附近幾個村子裡的人知道了。」

「但由於當時戰爭頻繁，導致男丁稀缺，很多村子裡都只剩下婦孺老幼。那些娘子們一想，這些壞蛋要去信州，勢必會經過沿途的村子，照這個情形，絕對不可能對他們手軟，所以在報告了府君之後，她們也決定自力更生。」

說到這裡，基本所有人都明白，肯定是這些娘子們後來勝利了，要不然這名字也不會來了。

「說到這裡，咱們又得說說這地方的地勢奇特之處。」

劉先生說到這裡，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個短小的木棍，開始邊說邊畫。

「這山谷像個橫著的沙漏，你們看，」說著在地上畫出了一個這樣的形狀，「兩邊寬闊的地方正好是高峻的山崖，但是中間的卡口才是唯一人能透過的地方，所以，就算只有幾個人，也能將這裡牢牢看住，即為『一人當關，萬夫莫開』。」

言栩頓時毛塞一開，原來是這樣！

照五皇子如此吸睛的體質，這一路來的平靜可能只是假象，而要想阻止他們進入信州，娘子關是最好的選擇，想必大人物們此刻停下來正是在想辦法。

有人問了：「劉先生，既然這裡如此易守難攻，那就沒有其他地方可以順利通行了嗎？」

劉先生搖了搖頭，繼續說道：「咱們都能想到的問題，這幾百年來甚至上千年的時間，別人怎麼會想不到？但信州本身就出於三面環山，一面環海，娘子關據說還是千辛萬苦才打通的通道，再弄一個出來，談何容易？最起碼到現在為止，還沒有人做到。」

又有人問了：「那劉先生，信州為什麼要建在這裡？」

對啊，照說，這麼地勢沒有優勢的地方，怎麼也不能成了大慶如此聞名重要的城市啊！

劉先生繼續拿著小木棍來回劃動，「很簡單，這是北上北隅最大的要塞，只要能看好了這裡，北隅就固若金湯。至於第二個嘛……」劉先生故意賣了個關子，抬頭看了一眼圍了一圈子緊盯著他的眼珠子，慢悠悠寫了一個字——千。

周圍一圈頓時安靜了下來，兵蛋子們互相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年紀小不知事的眼巴巴看著那些老兵油子們，卻沒敢貿然出聲問道。

言栩卻一下子眼睛就亮了！

果然，是「千言宮」！

不過百戶長們突然開始趕人了，劉先生也站起來拍拍褲子上根本就不存在的灰塵，悠悠地準備撤了。

言栩特意朝地上看了一樣，除了橫著的漏斗和一堆鬼畫符那個小小的「千」字早就沒影了。

他暗搓搓地想，這劉先生也是個有意思的人。

故事聽完了，他也回了帳子里，準備收拾一下床鋪什麼的，今天潑墨值日班，他是夜班。

弄完了這些，他掀開了衣服。

靠近胸口的地方有一個六七厘米的口子，現在上面已經開始結痂，紅色的肉邊慢慢顯現出來。

言栩掏出一個非常眼熟的小紙包，只是裡面的粉末變成了帶點淡淡猩紅的顏色。

慢慢把粉末撒到了傷口上，一陣輕輕的癢意，讓他有點想撓，不過，人過這一陣就基本沒感覺了。

沒錯，這也是邢禾給他的！說是可以讓傷口恢復得更好！他向來對邢禾是盲目信任，所以乖得很，讓幹什麼幹什麼！

經歷了這麼一遭，都說男人的傷疤是勳章，言栩覺得古代可真是沒有白來。

把傷口再用幾層白布大體包了下，眼看到飯點了，言栩偷偷摸摸又準備去火頭軍那邊。

現在最大的收穫就是，言栩可以亂跑了，大概是他的地位在外人看來很穩固了，五皇子把他當成了親信，所以他會趁著有時間就往李虎那邊跑。

當然，邢禾基本一如既往看不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