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夜，言栩被凍醒了。

火堆大概是熄滅了，簡易搭的的棚子漏風，睡前待著的溫暖懷抱也不知所蹤，所以只能瑟瑟醒了。

他伸手去夠旁邊人的身體，卻沒摸著，冷冰冰的一片。

這下他徹底醒了。

「阿穡？阿穡？」

惶惶然叫了兩聲名字，低低的應答聲傳來，言栩一把扯開了充當帳簾的布！

被他惦記的人正背對著自己，興許是聽到他的聲音準備站起來，身體還保持著半轉不轉的樣子。

「被我吵醒了？火堆熄滅了，我起來重新生一下。」

確實，稀疏的火苗正在重新升起，男人深邃的輪廓在點點光影中，更加立體迷人。

「不是，是被凍醒了。」

言栩為自己剛才的心慌撩亂感到赧然，二十大幾歲的人了，怎麼跟個孩子似的不能離人。

他下意識忽略了身邊的溫度涼的很透徹，不像是才生了個火的時間。

兩人一時都沒了睡意，言栩往前坐了坐，恰好阿穡也返回坐在了棚子前邊，就一起並肩坐著看火苗越來越大。

安靜的氛圍很適合說一些話，黑暗的環境總讓人不由自主會打開傾訴的慾望。

阿穡將一件外套披在了他的肩上，言栩下意識裹緊了它，雙手環抱著兩膝，將下巴擱了上去，這是個沒有安全感的姿勢。

「阿穡…..我走了……你會想我嗎？」他輕輕說道。

也不知道是想聽到回答，還是單純自言自語。

「嗯。」旁邊很快傳來淡淡的回應。

然後又是一陣沉默，恍恍惚惚的，言栩也不知道到底想說什麼，所以零零碎碎問了不少。

「千言宮，是你創立的嗎？」

「很久了，它存在很久了，不過從前知道的人很少。」

「那它……到底是幹嘛的？」

「哼~還能幹嘛，做些明面上做不了的事，別人不願意臟自己手做的事。」

那聲「哼」里包含的是說不盡的嘲諷。

言栩沒忍住，稍稍側頭看了看他的臉，試圖看清此刻他的表情是怎樣的。

意料之中，是一副不屑嘲諷的模樣，這樣的他，才有了二十歲出頭年輕人的那種感覺。

會不滿，會驕傲，會桀驁不馴，會充滿生氣，不再是帶著一副面具，波瀾不驚。

言栩心裡微微揪起，那是喜愛一個人時，不願他受苦楚的疼痛，可他還是什麼都做不了。

他很想伸手抱抱對方，可還是作罷，對方不是那種需要懷抱的人。

「那…….為什麼一定要做呢？你明明不願意的……或許，你可以…….跟我走。」

終於還是說出了這句話，他的心忐忑起來，目光下意識盯著對方不放了。

阿穡終於也轉過頭來看著他，深邃的目光里是罕見的溫和。

言栩的心卻一瞬間一落千丈，儘管對方一句話沒說，可他讀懂了。

不是不願，是身不由己。

該做的事還沒做完，又怎能容得逃避？

老天向來是不講理的，有些人生來要承擔一些東西，避無可避。

他的目光又轉了回來，眼中微弱的希冀光芒點點黯淡，即使幾簇小小的火苗在其中倒映出來。

「不早了，趕緊休息吧，明天還得趕路。」

男人沒再提起別的話題，催促他去休息，自己也進了帳子里。

言栩慢吞吞向後退，直到落入一個熱烘烘的懷抱。

一句嘆息無聲地傳了出來，閉上眼，靜靜等待睡意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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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晨光微熹，言栩就睜開了眼睛。

隨著一路走來，他的身體素質好了不少，儘管還是沒有任何發育的模樣，但是體質明顯有提升。

阿穡已經打了野味回來，嫻熟地架在樹枝上烤著。

靜默無話，也不覺得尷尬，吃完早飯收拾了東西，兩人再次踏上了前往「長白山」的路。

這一次比昨天要好走一點，沒了樹蔭的遮蔽，儘管荒草仍然茂盛，方向卻不容易錯。

等到日暮西山，果然才到了最近的一座山附近，阿穡估算的確實沒錯。

不過——

「阿穡！咱們要去哪裡啊？前面可是一點路都沒了！」

不怪言栩這麼驚訝，實在是前方的景象不容樂觀。

鬱郁蔥蔥的草木一直延伸上去，連綿不絕的幾座山遙遙遠去，勉強站在樹叢中間，根本沒有任何下腳的地方。

男人的臉色仍然沉靜如初，手中開路的刀也沒有絲毫損傷，他四下打量了一下，就朝著某個方向走去。

「不要動，我先去那邊看看。」

幸虧進來時準備周全，不僅將手腕和褲腳全都扎了起來，裸露的皮膚都塗了防蚊蟲的藥，言栩生怕自己拖後腿，所以幾乎是對方讓做什麼做什麼，不讓做的絕不多做一點。

等到對方的背影被草木淹沒時，言栩有些不安的聽著耳邊的蟲鳴嘶叫，盯著那個方向。

很快，對方頎長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中，言栩微微皺起的眉慢慢平復下來。

「跟緊我，這邊走。」

看來對方找到了可以走的路。

讓而，當對方的刀劃開一片茂密的草叢，露出一個黑黝黝的山洞時，言栩還是有些傻眼了。

稍微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種一看深山老林里的山洞，絕對很危險！

更有甚者，可能是某種動物的洞穴！

「阿穡！這個……這個是路？」

「對，我看了古籍，咱們找的地方，在地下。」

地下？？言栩頓覺頭大，又不是要去盜墓，怎麼還在地下呢？這也太危險了吧，看來當時的預感果然沒錯。

於是他一下就生了返心，雖然阿穡武功高強，但是也不能和鬼斧神工的大自然抗衡啊！誰知道他們會在地下遇到什麼東西？！

「阿穡！咱們不去了！真的！我不回去了！這裡也挺好的！其實在哪裡都能活，沒什麼大不了的！我一個大男人，總能養活的了自己！」

前方的人明顯頓了頓，還是沒說什麼。

他從懷裡掏出了一個火摺子，用火石「唰」點燃了。

「沒事的，放心，有我在。」

說完不管三七二十一，拉著言栩的手，就鑽進了黑黝黝的山洞裡。

言栩頭更大了，然而沒有阿穡的手勁大，只能硬著頭皮跟上了腳步，對方顯然不準備再聽他說點什麼了。

他現在都快後悔死了，幹嘛非要鬧著回什麼現代，說白了，他這人根本沒那麼孝順，自小不在父母身邊長大，後來讀書又總是住校，他和父母的感情並沒有那麼深厚，唯一疼愛他的爺爺也已經去世，他折騰了這麼久，其實——就是害怕！

這麼個亂世，沒有人權，沒有家族庇佑，沒有親朋好友，他真的很難產生歸屬感，也很害怕！害怕要孤零零地不知死到何處，害怕莫名其妙被人殺了，他怕的太多了！只想回到和平的21世紀，安安靜靜做自己的宅男。

可是所有的這些！都比不過，他喜歡的人會因為這樣處於這麼危險的境地！

那些害怕，比起「這個害怕」，微不足道，讓他想起來，都會覺得窒息！

所以他試圖退出去！離開這裡！用勁將拉著自己的手向後扯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