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ou belong with me

在那遙遠的過去]

父親回來的時候我正守著微波爐，和上面綠色的數字一起，默默等著飯被熱好。

「不是讓你等著我回來一起吃嗎？」父親脫下大衣走進廚房，開始做飯。叮的一聲，時間到了，我打開微波爐端出並不溫暖的飯，將醬汁倒在上面，拿起筷子回了房間。

父親叫我等他回來一起吃飯沒錯，可他也說了我若是餓了可以先吃。

當我端著空碗出來時，父親的面也已經吃了一半了。我坐在餐桌的對面用雙手托著下巴看他，直到他吃完了我才問：「媽媽還在醫院？」

「恩。」他應了一聲，順便收拾了我面前的碗筷。

「他們為什麼不去？」我指的他們，是我的姑姑和叔叔，也就是我爸的兄弟姐妹。奶奶入院兩天了，他們始終沒有露面，父母在醫院守了兩天，到了吃飯的時間才回來，也不過是給我做飯而已。

雖然他們在家我會很不自在，這樣對我不聞不問，我寧可讓自己不自在些。父親的聲音很平靜，沒什麼情緒在裡面，我想如果是我的話，早氣得把碗都摔了吧。他說：「你姑姑要上班沒空，姑爺也忙，至於你叔，正在牌桌子上給你奶奶賺醫藥費，我們不敢擾他。」

「哦……」我長聲吆吆地應了一聲，看到從水龍頭裡流出來的水後打了個寒顫，又踱回了房間。電腦上一群彩色泡泡相互碰撞，我動了動滑鼠，消失了。忽略了QQ企鵝上的一切消息，我在微博上狂發心情。

[MD她還是你媽不？]

[我真的很不想承認和你有關係！]

[混蛋我早就看你不順眼了為什麼當初你沒死在外面！]

[我拜託你思想有多遠就滾多遠謝謝！]

我很平靜，沒有生氣，可這幾條心情都顯得我特別暴躁。最後造成的效果如何我也沒興趣知道，可現在我很開心。

幾分鐘後，貓評論我的心情：笨蛋，有些人沒有思想是滾不了的，你怎麼能高估他們？

噗……我忍不住笑起來，卻克制住了沒有發出聲音。

砰的一聲，門被關上，然後是反鎖。

父親又去醫院了。

我終於笑出聲音來，然後抓起手機在聯繫人列表裡找了半天，有些遲疑地按下了號碼，不久之後傳來男生的聲音，他那邊很鬧，應該是在和兄弟拼酒吧。

「貓先生又在喝酒啊。」我一隻手握著手機，一隻手操縱滑鼠在企鵝分組裡找人，找到了，點開資料，又關閉，如此反覆著，無聊得我自己都看不下去了。

貓很配合地打了個酒嗝，我似乎都能聞到那濃濃的酒味。他問我要不要過去和他一起喝，我笑了笑，拒絕他：「你和你兄弟喝酒，我一女的過去幹嘛？」

「沒事。」

我能想像他說這話時表情有多像個痞子。

「我從來沒把你當女的。」

「我知道。」我的笑容瞬間消失，覺得胸口有什麼在慢慢沉下去，難受得我聲音漸冷。貓很敏銳地發現了我的變化，他稍微正經了些，問我怎麼了。

我想了想，很嚴肅地告訴他：「我又想給你講故事了。

「說吧，聽著呢。」他那邊安靜了，我想他應該是離開酒桌了。

這就是我和貓的默契，他懂我每句話的意思。也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是我和他成為同桌開始？或者是我無聊地弄了份《藍顏條款》要他簽字的時候？

總之他意外地了解我。

「今天要說的故事，和猩猩的叔叔有關。「

「猩猩的叔叔不還是猩猩麼？」

「我……」沒想到他在我說第一句開始就打斷我，我愣了一愣，隨即朝他吼道：「那混蛋怎麼可能當上高貴優雅的猩猩！」

「是是！高貴冷艷中二的猩猩小姐~」貓連連應著，語氣很無奈。對了，貓叫我猩猩，因為我的名字叫沈安心，我一直稱呼他為貓，因為他瘋狂地喜歡貓。

我叔很愛賭。

小時候呢，他就打點所謂的小牌，輸幾塊十幾塊，從我爸那裡拿錢，偶爾也會贏一點，然後就買上一瓶二鍋頭，在外面喝得醉醺醺地回來發瘋。有一次他喝醉了向我媽要錢，我媽不給，於是他衝進廚房提了菜刀出來要砍我媽。最後，他砍傷了自己，我媽妥協。

從那時起我開始恨他。

大些後，懂得的事多了，我又知道他幹的好事了。欠下賭債一百萬，無力償還，為了保命四處躲藏，最後我爸花光積蓄又借了很多錢幫他還清了。整整一百萬，從那時起我的生活發生了變化。

我很討厭冬天，因為所有不好的回憶都在冬天。叔要砍我媽是在冬天，寬敞明亮的大房子被賣掉是在冬天，發高燒快死掉是在冬天。我還記得那個下雨的夜晚，很臟，汽車駛過水泥馬路發出淅淅瀝瀝的聲音。燈光很暗，是一種不能帶給人暖意的橘黃色，我的臉貼在玻璃上，但還是降不下那讓我覺得自己快要被烤熟的溫度。

我覺得自己快要死掉了。

第二天出了太陽，我很開心，因為這裡的冬天是很難得有晴天的。我趴在桌子上聽著各種無法辨別的聲音，看見了空氣中特別像水母的東西。那時我覺得，我馬上就要變成那其中一員了。

塵埃什麼的。

「可憐的小猩猩喲，遇到這麼一個災星叔叔，要不要哥哥給你買香蕉壓壓驚？」

「香蕉？」我無語，貓又拿我尋開心了。我打開窗戶後爬到了窗檯上面，兩隻腳踏得防護欄咚咚響。我對貓說：「我更喜歡桃子。」

「嘿！還挑食？不行，我就給你香蕉。」

「好吧，香蕉就香蕉。」我抬頭望著夜空，漆黑的，沒有月亮，沒有星星。貓送香蕉我也收著，然後送給隔壁的小朋友。

開了個小玩笑後，我繼續說我想說的東西，說了奶奶的事，我等著他安慰我。

貓的邏輯很符合我的胃口，他的想法總是讓我開心。他沉默了一會兒後，很嚴肅地告訴我說：「你的不快樂真讓我快樂！」

這老掉牙的冷笑話呵……我開始吐槽，可確實笑了出來。他的語氣配上那正兒八經的表情再加上我知道他是個半調子，所有組合起來讓我覺得特別好笑。

「貓先生，謝謝你的安慰，為了感謝你，我就以身相許好了！」

「誒別。雖然咱倆組合後生出的是星貓，但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猩猩你還是去禍害別人吧！」

「切！你還真以為我願意啊！」我冷哼一聲，卻不禁濕了眼眶。

我對冬天唯一的好感就是，在這個季節里認識了貓。

我喜歡貓，很喜歡。

可是我還知道，貓愛的是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