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半年前。

皇帝登基。

此後，我一直跟在皇帝的身邊的，他上朝時就在他身側，他批奏摺時我為他磨墨，他吃飯時我便為他試菜，他就寢時我就睡在他的重重疊疊的簾子外……大概是因我貼身些，他待我會比尋常的太監宮女好，有時會給我些不大尋常的玩意兒做賞賜，但陛下心情不好的時候，首當其衝的也還是我……

個中酸楚，不提也罷。

我的皇帝很年輕，年輕到他的後宮佳麗還未來得及封，可他又是血氣方剛的年紀，身為他最為貼身的太監，每當我的皇帝陛下把我狠狠壓在龍床上時，我都會想，即便是天子，他也是個人，是個男人。

當然，我從來不會忘記每晚趁人不注意時溜到殿外去向太後身邊的陳公公回稟一些事，說是回稟，其實就是他問我答，如皇帝今日見了大臣們都在商議些什麼，皇帝陛下可有對哪家的小姐比較中意……

四個月前。

那日皇帝陛下正在用膳，太後便傳話過來讓皇上更衣再過去，皇帝陛下放下筷子就灰著臉讓我幫他寬衣，「你說母後讓我去是做什麼？」皇帝陛下問道，我搖了搖頭，天家的事，還是不要胡亂揣測的好，低頭為他系腰帶時，陛下又道：「我猜是要為我選妃了，我的後宮都空著。」我心裡暗喜，但願如此，陛下龍精虎猛，我承受不住，若是選好了妃，大概便能饒了我了。

表面自然是不敢露出馬腳。

皇宮大的很，宮外卻比這宮裡還要大，實在新奇的很！和陛下在宮裡兜兜轉轉幾圈，才到了太後的居所，還未進門，便見太後跟前跪了好些個女子，即便知道喜怒不形於色的道理，嘴角還是忍不住的抽搐著，惹得皇帝陛下回頭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果不其然，皇帝陛下正行禮，太後就自顧自的說起來，大意是皇帝陛下如今貴為天子，國母的位置卻還是空著，於情於理都不妥，故，她從適齡的那些大家閨秀們為皇帝挑了些來，看看皇帝有哪幾位中意，早日為皇家開枝散葉……皇帝陛下跪著聽了好久，太後才恍然大悟讓他站起來，陛下站起身後也不答話，看著那些跪著的女子，端詳了好一會兒，走到一個身穿碧色的女子身旁，手伸了過去要把她扶起來，我偷偷瞄了那女子一眼，雖不至於傾國傾城的容貌，但是全身上下漫著一股子活潑的氣息，正想著莫不是皇帝相中了這位，就聽高位上載來一聲咳嗽，我見陛下的手頓住了，作無意狀從那女子身邊掃過，目光也從那女子身上移開，接著挑選……

過了一會兒，皇帝陛下又在一名女子身邊停住。是個溫婉的妙人吧，我心想，或許不能為皇帝分憂，但當皇帝下了朝堂，想遠離紛爭時，這位女子，定能為皇帝造個溫柔鄉來。皇帝陛下在這名女子身前站了好一會兒，許是太後沒有作出反應，皇帝陛下綳著的身體終於放鬆了下來，他指著女子，笑著對太後說道：「朕選她！」太後撐著額頭，不知什麼時候睡了過去，聽見動靜才慢慢睜開眼睛，慵懶地起身回道：「皇兒挑的好久，母後都乏了……」手一揮，她身旁的陳公公念道：「大將軍之女，李氏，年十六。」

「臣女叩謝太後，叩謝皇上。」一名離皇帝陛下有幾步距離的女子深深地叩首，我還來不及反應，心想著這陳公公念錯了人名，真是大意！

皇帝陛下看了那女子好一會兒，有些詫異，太後卻點頭道：「皇帝果然與哀家看法一致，既然挑好了，那就擇日昭告天……」話還沒說完，只見皇帝陛下疾步往殿外走去，這時，太後娘娘幽幽地道了句：「太傅果真沒把我兒教好，我的孩兒都不懂得告辭麼？」

皇帝生生收回那隻跨出門口的腳，轉身跪下去作揖，大聲道：「謝母後為兒臣覓得良妻，萬事皆由母後做主罷，兒臣還有些奏摺要批閱，兒臣告辭！」

太後滿意地目送皇帝陛下的身影慢慢地退下，愣了一會兒我才醒悟過來，連忙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