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了個夢。

我在耕田，我的身前身後都是滿山的桃花，吼一聲就會有迴音鋪天蓋地地撞過來，撩撥的桃花嗖嗖的掉。身下的白菜從地里鑽出來，露出很小很嫩的尖，再過一兩個月，等它們就成熟，全部收割起來，拿去跟村頭的王大娘換些玉米，又或者去跟山腰的張大叔換些酒水，他釀的米酒總比別人的甜，為此，三七特地找他請教了幾回，只是釀的還是不如他……

"平，你快來！"我聞言朝後頭看去，三七揮舞著他的手，在田地的另一頭，我腳踩著泥地，一深一淺地朝他跨過去，邊問他："怎麼了？"

三七大概嫌我走的慢，捲起褲腿脫了鞋子就下了地，使勁朝我這頭過來，到了我面前，我才看見他的臉上和身上濺了好些泥點，額上的細汗匯在一起掉下來，他抓住我的手，眼裡全是光，"生了！生了！"

我愣了一小會兒，隨即明白過來，扯著他的手臂抖了幾下，"男的女的？生了多少？都還好嗎？什麼時候？"不等三七回答我，我就拽著他就要跑起來，泥地像長了手一樣的抓著我的小腿，絆了一下，整個身子就往泥上砸……三七忙拖住我，卻被我順勢帶到地上，我卻不急著爬起來，翻個身趴在他胸口哈哈地笑起來，"我們如今有多少只羊？要把籬笆圍再寬大些嗎？若是養不過來，可以送一隻給李婆婆養，她喜歡羊，但只能送一隻！就一隻！可不許再多了！你知道我……"

話還沒說完，三七抓著我快戳到他眼睛的比著的一隻食指，呵呵地笑，胸口微微的抖起來，連著我的上半身一塊兒震蕩，他眉和嘴角彎彎的，眼睛裡倒映著我和我身後的天和雲，亮亮的，三七道："好，就送一隻羊，我知道你也喜歡，"，說到這兒，他停下看我，捋了捋我垂下的發，"不，你何止喜歡羊？你喜歡貓，喜歡狗，喜歡馬，喜歡牛，喜歡鳥，屋後圈養了多少，唯獨不養魚，倒不是你不喜歡，只是你總是養不活，你還喜歡山，喜歡溪流，喜歡風……"

我笑著聽他把我的喜好列了個遍，而後，用那隻被他抓住的食指點上他的額，"我還喜歡你……"

三七無可奈何的搖搖頭，"我該拿你怎麼辦？"

"我該拿你怎麼辦？"我聽見三七道，我說不出那是一種什麼語氣，總之，不歸屬於寵溺那一類，"我知道你醒了，不妨起來，我與你談談。"

我終於還是睜開了眼，床頂的黃色紗縵有點妖嬈的掛在刻著龍紋的鉤子上，我曾說，這樣刻意固執地要在所有可能讓人看見的地方雕上龍的人，真是俗！三七的回答是，那不正好？畢竟所有的帝王，都是俗人的帝王，自然最俗！

我轉頭看他，他一旁的宮女端著一碗東西，碗上又是一條張牙舞爪的龍，"你睡了一天。"三七道，"你是要鬧脾氣還是如何？前方戰事告急，你不得不去攻下它。你若是還想再散散心，我可以同你去狩獵……"

我腦子裡一片混沌，眼前還時不時地閃現滿山的桃花，那剛發芽的白菜，踩得泥漿四濺朝我跑過來的人……我坐了起來，莫名想要驗證什麼，我抓著三七的手將他扯到我面前，看著那雙眼睛：他大概是批了整夜的奏摺罷，血絲從眼角兩邊滲透到中間，他的眼神有些苦惱，不過我猜不是因為我，所以前方戰事真的有點急，瞳仁很亮，當然，我如今雖然躺在床上，但我必定會為他披上盔甲再為他擴充土地……

久久，我貼著他的嘴唇，輕輕問："你知道我喜歡什麼嗎？"我承認我還是有些不死心。

三七有些疑惑，但神色明顯輕鬆不少，"財力，權力，勢力。"他毫不猶豫地回答我。

我聽見我腦子裡一根緊繃的弦斷了，與此同時，我也感受到我的上下唇動了幾下，好像說："我這就著裝。"

我死心了。

快馬加鞭，我只想快去，至於是否快回，我還沒想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