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說: 罪不可恕 作者:老衲本是妖 字數:3522 更新時間:2019-09-22 07:20:25
有人曾告訴我,時間會改變一切,而我相信了。
我從來都不是什麼天真的人,與其說是相信,不如說是給自己一個可以處心積慮的借口。
我愛上了一個人,我像無數影視里的惡人那樣,拆散了一對戀人,因為我想讓我愛的那個人愛上我。這是很卑劣而且自私的想法,我承認。
可如若他的身邊只剩下一個人,再不習慣,總有一天也會習慣,我一直這樣的堅信著。
為此我用了五年,收起了我所有的惡習,努力的對他好。
他不對我笑沒有關係,我可以對我自己笑。他對我沉默也沒有關係,我可以把自己變得像個話癆。本來就我做錯了事,所以這一切的後果我都會去承擔。
可那時候的我還不是知道,人一旦做錯事,無論怎樣彌補都不能消除,更何況那人根本就不在乎我的彌補。
所以我花了五年,只是用於自欺欺人。
五年能有多久,相當於六十個月,一千八百二十六天,四萬三千八百二十四小時,二百六十二萬九千四百四十分鐘。相當於我能肆無忌憚的偷窺他睡顏的一千八百二十六個深夜,相當於我為他做的一千八百二十六頓早餐。
只是我終究沒能感動那個人,也沒能感動我自己。我就像個情感拙劣,演技浮誇的小丑,賣力的演著一場荒誕的獨角戲,還期待著會有人感動。總有人問我何必,何必這麼不甘心,何必這麼束縛著,總不過互相折磨。也許還是時光太短了吧。
不過沒關係,我還有十年,二十年,五十年,我還有一輩子那麼長的時光,我可以把它們全部用來和阿瀾廝磨。
雖然這日子只有我一個人記得也沒有關係,反正他也跑不掉,這樣就夠了。
可不知怎麼內心突然就漏了那麼一拍,隱隱帶著點惶恐不安,又帶著點不確定,好像是誰在藉此嘲笑著我的痴念。嘲笑就嘲笑吧,咳咳,因為連我自己也覺得那是個痴念,可我卻依舊樂此不疲。或許有時候會覺得現實太殘酷,也是因為把未來想的太美好了吧。
前些日子,我做了個美夢,夢見阿瀾很開心的沖我揮了揮手,然後朝我的胸口開了一槍。
鮮血流了一地,我卻意外的不覺得疼,只是很疑惑,一向不苟言笑的阿瀾竟然笑了,竟也覺得很是欣慰。
我想我似乎有些無藥可救,其實也不過是知道,我是在夢裡,所以才會那麼有底氣,才會那麼有恃無恐的假裝不害怕,才會覺得如果能搏阿瀾一笑,我便是死了也值了。
嘶,好吧,連我這個自己都覺得自己很不要臉的人實在是沒法再說下去了,要是我滾蛋了,阿瀾才會真正的開心吧,可是我偏偏死死的扒著阿瀾不放手,這要是說出去真是丟我們在上面人的臉面,雖然要是阿瀾承認了,我肯定尾巴都要翹上天了,肯定還會洋洋得意的四處宣揚,要真是這樣的話,這個臉不要也罷。
這才是五年,我還想要再纏著阿瀾又一個五年,十年,十五年,甚至是一輩子呢,也許有一天,阿瀾被纏的實在是沒辦法了,也就將就著順從了我吧。要真是這樣的話,哈哈哈哈……
所以說,我這個人總是把事情想的太美,所以報應才會來的這麼快。
最近胃疼的很是厲害,其實平日里胃也時不時的抽抽兩下,我也沒怎麼當回事,年輕時候落下的毛病了,吃點藥也就好了,也算不上什麼大事。可這次胃疼的實在是有些厲害,還總是夜深的時候要去吐上那麼一兩次,便連阿瀾也皺著眉要我去醫院檢查一下,我們家的阿瀾實在是太溫柔,太心軟了,唉,我們家阿瀾這麼完美可咋辦哪。既然老婆都發話了,我便屁顛屁顛的翹了個班就去醫院了。
反正我是妻奴嘛,公司?公司哪有老婆的話重要,破產?公司一天就能破產的話,再用一天建個不就完了。
找啥都不如找熟人,但頭一次我不這麼想了。
這輩子無論做了多少次胃鏡,但就是無法適應,實在是太噁心了。
一番折騰下來,感覺整個人都虛脫了。
文南,我的好友兼醫生,一臉不贊同的問我,「為什麼他沒有來?」
我開玩笑的說,「幸好阿瀾沒來,要不看到我這樣還不得心疼死啊。」
其實心裡不是不難過,不過阿瀾他忙嘛,我這也沒什麼大事,何必讓他跑這一趟呢。
我這人啊,沒啥別的優點,就一個,樂觀。
也不知文南怎麼就一副悲痛萬分的感覺,好像我快要死了似的。
「總不至於就那麼巧,讓我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那我可得去買個彩票玩玩。」
無人應答著我的話,我幹笑的聲音在病房裡顯得尤為的瘮人,心裡突然就開始慌了,總不至於,總不至於的吧。
拿到診斷書的那一剎那,卻還是有一種天昏地暗的感覺。
胃癌晚期,可不是快要死了嘛!這下子,我是真慶幸阿瀾沒有一起過來了。
「文南,文南。」
我徵求似的喚著,診單從手裡滑落,被文南一把接住。
「抱歉,手抖的實在是厲害。」我歉意的笑笑。
回答我的是文南一個緊緊的擁抱,用力的幾乎要將我勒斷。
所以我知道今天不是愚人節,也不可能是誤診,我是確確實實的要死了。
「我還有多久?」
我聽見自己的聲音,真的是自己的聲音嗎,模模糊糊的,都有些感覺不到了。
死亡,總感覺是一件離我很遙遠很遙遠的事情,我這半生總想著能自己支配人生,到頭來,還是被人生支配了。
有淚劃過我的頸項,我從來都不敢想像一向冷冰冰到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文南有一天也會淚流滿面。
為的還是我這個註定會辜負他一番好意的混蛋。
「我還有多久?」
我推開了文南,雖然他的懷抱很暖,但終究不是久留之地,我可是楚宴歡,楚宴歡這一生何曾怕過什麼,我必須得知道,哪怕時日無多我也認了,我近乎於固執的問道,嗓音嘶啞的令人厭惡。
「你,哭了。」卻見文南一臉的呆愣,臉上的淚痕清晰可見。
我摸了摸臉頰,果真是淚。
原來楚宴歡到底也是怕的,原來楚宴歡也是會流淚的。
楚宴歡還有那麼多未做完的夢,怕是也來不及做了。
那一切也都無所謂了,我將臉一抹,故作瀟灑的笑笑,惹的文南一怒。
「住院?還是不了。」
我知道文南懂我的意思,所以他才會生氣,從來我做的任何事情,他有的雖不贊同,可還是會全力的幫我,可這一次他的態度太過堅決,堅決到令我險些潰不成軍,逼的我不得不道出血淋林的事實。
「既然治療已經無用,又何必要做那些所謂的掙扎。我的好文大公子,像我這麼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男子,可不想變成個和尚然後再離開這個世間。
那多難看哪,我可不要。」
「苟延殘喘這個詞可不適用於我楚宴歡。不過,今生還能有幸得你文大公子一淚,便是死了也值了。」我承認我很卑鄙,但每次我只要一說我的文大公子的時候,文南都會不可避免的敗下陣來。這次也不例外。我永遠知道文南的軟肋在哪裡,可這是頭一次我讓他傷了心,因為我是在拿我自己的身體開玩笑。
「胡鬧。」
文南果然一臉慍怒的瞪著我,可顯然已是默許了我的做法。
「是是是,可不是胡鬧嘛,要不也不至於這樣。」我舔著臉微笑,神情在下一刻顯得無比的莊重。
「不過,我的文大公子可千萬不要告訴阿瀾啊!還有半年的時間,我會處理好所有的事情的。」
「隨你的便吧。」
文南出了他的辦公室,帶著一整包的煙。
房間里只剩下了我一個人,視線落在診斷單上,我似乎聽到了誰的嘆息,帶著無盡的咬牙切齒與無可奈何,突然就感到有些冷,不知是身體上的,還是心理上的。
胃癌晚期啊,竟是胃癌晚期啊。呵。
我都不知我是怎麼走出醫院的了,只記得升降梯上那一層一層的玻璃倒映著我的蒼白的臉色,以及文南擔憂的神情。
「阿歡,我知道我攔不住你,所以我不去管你,可一旦你想通了,一定要告訴我。」
我是怎麼回答的呢,我忘記了。
手裡攥緊的診單被捏的都已經有些變形,我平靜的將診單捋平,撕的粉碎後扔進不遠處的垃圾箱內,不小心掉落的紙屑上隱約可見胃癌兩個字。
天色都已經有些晚了,我也該回去了。
透過車窗,我望向熙熙攘攘的人群,有人在哭,有人在笑,有人一臉甜蜜,有人一臉沮喪。
我無言的笑了一下,事實上我也明白我現在的笑一定比哭還要難看。可是還好,還好。我就要死了,阿瀾終於可以永遠的擺脫我了。
他若是知道了,一定會很開心的吧。他笑起來的時候真是好看極了,我曾有幸見過一二。
不過阿瀾那麼善良的一個人若是知道了,會不會因為可憐我而留在我身邊。最後半年了,何必呢?
我這半生造的孽已足夠的多,最後的最後,就不要再添上一兩件了。
到家的時候,阿瀾正在客廳打遊戲,原本放鬆的神態也在看到我的一瞬間變成戒備,氣氛一下子就緊張了起來,想說的話突然就說不出口了。再緩緩吧,再緩緩吧。
我故作輕鬆的笑笑,習以為常的鑽進了廚房,可我沒想到反胃的癥狀會是那麼的強烈,喉間不斷上涌的感覺宣告著我已經不是一個健康人的事實。
到底沒能忍住,嘔了出來,不知道流水的聲音有沒有蓋住我嘔吐的聲音。擦擦眼角不斷湧出的生理鹽水,這頓飯做的時間著實有些長了。可別餓著我的阿瀾才好。
看著阿瀾故作矜持,實則惡狼撲虎般的拿起筷子,動了一筷子後,卻是眉頭一皺。他挑挑揀揀的吃了其他的菜式,眉頭越皺越深,最終將筷子一撂。
「不吃了,這做的什麼。」
他定了外賣,唯獨他的一份,就繼續玩他的遊戲了。
也好,今天的菜的確是有些發揮失常了,我忍住嘗了一口,確實是鹹了。這樣的菜,哪裡能給阿瀾吃,我忍著忍著將飯菜默默的吃完,在收拾碗筷的時候,再盡數嘔出。
這胃,還真是愈發的嬌慣了。
看來,就連能為阿瀾做飯這唯一的特權今後怕是也要被剝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