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小說: 罪不可恕 作者:老衲本是妖 字數:3346 更新時間:2019-09-22 07:20:28
在我的印象中,楚家的現任家主,我的父親楚晟一向是冷峻到殘酷的那麼一個人,他唯有的柔情也全都給了我們的母親。也是,像我們楚家的人,對待愛向來都是孤注一擲的,愛上一個人,就會用盡一生,這對相愛的人來說是福祉,對單戀的人來說,就是痛苦了,譬如我的母親,譬如阿瀾。
所以儘管我已經做好了準備,可看到父親的時候還是怔了一怔。
床上躺著的那個人真是我的父親嗎?這樣的憔悴,這樣自暴自棄,一心求死,哪還有以往震懾群雄的樣子,而這都是我造成的,我害了我的母親之後還嫌不夠,這下竟是連我的父親也不放過嗎?
那我可還真是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啊。喉嚨里又湧上熟悉的血腥味,我閉上眼睛,抿緊了嘴唇,無力的往門沿靠了一靠。
管家告訴我,父親這些日子一直昏昏沉沉的睡著,可看他那樣子,分明是一心求死啊,這咽不下的最後一口氣,可是在等著我回來。
「你說這好好的一個家,怎麼就走的走,散的散,倒不像是一個家了。」管家拉著我的手,老淚縱橫,而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床邊傳來動靜,我向那邊望去,父親費力的睜開眼,像是心靈感應般朝我這邊望來,嘴裡直喊著,可是宴歡回來了。他費力的想要起身,而我再也忍不住了,慌忙的跑到床邊讓他躺好,我半跪著,拉著他的手撫上我的臉頰。
「是,是我,是宴歡回來了。」我低聲說著,害怕自己落淚。
父親咳嗽了半響,咳的像是隨時都會倒下般,咳的像是要把身子都掏空了般。倒像是安心了,露出了笑容,嘴裡直道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老忠,中午可要吩咐廚房多燒些鴨肝,我記得宴歡是最喜歡吃鴨肝的了。」父親這段話說的斷斷續續。管家抹著淚,直道好,好。
我望向父親,他又睡著了,只是手卻是一直握著我的手的。父親的手很冷,像是永遠也捂不暖般,我的心一酸,你說我這造的是什麼孽啊,我怎麼就能這麼狠心的,狠心到這五年來竟是對家裡不聞不問呢,我一直以為他們是不想見我的,所以一直不曾回家,可我又何嘗不是如此。
蹬蹬蹬的高跟鞋聲在空曠的房間顯得異常的刺耳,我皺了皺眉頭,下意識的瞟了眼父親,又想著我這樣算什麼呢,是不是虛偽呢,自嘲的一笑,耳邊卻傳來冷哼。
「你回來幹什麼?還嫌這個家被你害的不夠嗎?」楚宴菲雙手抱胸,一臉不滿的望著我。
「阿菲,我也以為我今生都不會再有機會踏進這個家了。」我望著她,嘆息了一聲。
她望著我,愣了一會兒,又是一副睥睨的樣子。
將父親的手輕輕的放下,我望著他滿是疲憊的面容,這是不是也會是我以後的模樣,不自覺的嘆了一口氣,我走出了房間。
楚宴菲一直跟著我,我回頭望她,她又是那樣一副似笑非笑的眼神。
倒是管家一路絮絮叨叨的說著家裡這些年的事情,我推開我以前的房間,裡面一塵不染,看上去像是每天都有人在打掃。
管家說你別看二小姐現在這副樣子,她就那樣,越是關心就越是擺出一副不在乎的模樣,她曾不止一次的在你的房間里望著你的東西發獃呢。唉……
「忠叔。」身後的楚宴菲不鹹不淡的制止著管家的話頭,可到底是沒有離開。
管家搖搖頭,「你瞧瞧,連說都不讓人說了,要不是知道三少回家了,二小姐怎麼會回來的這麼早,還連鞋都來不及換呢。算了,我也該下去吩咐他們做事了。」管家一邊說著,一邊離開了房間。
我知道,我怎麼會不知道,只是……我呢喃著,轉身望向楚宴菲,相較於五年前,她倒是變得內斂了不少,至少不在如以往那邊充滿著活力,看來這五年,大家都變了不少。
「阿菲,好久不見。」
「楚宴歡,是不是我們不去找你,你就永遠都不會回家了。」楚宴菲紅著眼,瞪著我。
「這兒可是你的家,你倒好,說拋下就拋下。既然如此,那就一直不要回來啊,你現在回來又是做什麼!」楚宴菲大步的走到我的面前,一個用力,就將我緊緊的擁住,她抱的是那麼的緊,像是我會隨時掙脫開般。
「阿歡,你若喜歡那個人,那就喜歡吧,只是不要再拋下這個家了。」楚宴菲妥協似的說道。
我的心裡一酸,阿菲……我摸了摸她的頭髮,我又該如何告訴她,就算我答應了她,我也只剩半年的生命了,我好像在不知不覺中又做錯了一件事。
「我會做個了斷的,阿菲,再給我一周的時間,我會將一切都了斷了的。」我只能這麼說。
又去了父親的房間,靜靜的望著他,看他在睡夢中不安的皺著眉,喊著母親的名字。我替他擦了擦額間不斷冒出的冷汗,又聽到他在夢中喊著我的名字,心裡很是難過。
楚宴菲坐在我的身側,不知是在對她自己說,還是在對我說,自母親走後,父親便像是丟了魂,如今這樣也好,父親心裡怕也是高興的。我卻還是覺得很沉重。
我這一生總在犯錯,可我並不覺得後悔,我總隱隱的覺得,我若是後悔了,那我這一生到底算個什麼呀。可我現在卻是實實在在的後悔了,可我不能補救。
吃午飯的時候,楚宴璟也回來了,他靠著父親的房門,沒有進來,我望著他,他的眼裡埋著嘲弄,他甚至沒有對我說一句話,可是我知道,他是在笑我的虛偽,其實連我自己也是這麼覺得的,楚宴歡是個頂頂虛偽的人。
或許是該回來的人都回來了,父親這一次倒是很快的醒了,他無力的睜著眼睛,望著我,仔細的看了又看。我知道父親病的很重,我卻沒料到父親現在竟是連下床的力氣也沒有了,臉上倒是有些氣色了,直道要吃些飯食,要到餐廳和我們一道吃頓午飯。
不想拂了父親的意思,我將父親背到了餐廳。他現在瘦的真是有些可憐了,我能感覺到他的身上都沒有什麼肉了,就好像是只剩下一層皮了般,背上的骨頭一根一根的,特別的清晰。
落座後,看著一桌豐盛的午餐,我卻是悄悄的撫了撫胃。只盼著這胃能爭氣點,不要在這個時候出來搗亂。
勉強吃了幾筷子菜後,這胃還是有些撐不住了。
「怎麼,不舒服?」楚宴菲望著我,一臉的擔憂。
「自剛剛看到你的時候,臉色就有些蒼白,你是不是生病了?」
「可能是天有些熱了,老毛病又犯了吧,休息下也就好了,沒事的。」我故作鎮定的望著楚宴菲,藉機將筷子放下。
「你這腸胃,是得注意點,可得好好的養著才是。」父親點點頭,也望向了我,「不能吃就緩緩,待會兒再吃吧。」
「好。」
倒是楚宴菲還是一臉狐疑的對著我端詳了好一會兒,才又重新拿起了筷子。
「放心吧,能有什麼問題,像他這種禍害,我們若有事的話,他都不會有事的。」楚宴璟一臉嘲諷的望向我,我權當沒聽見。
餐廳的氣氛一下子就冷了下來,楚宴璟被父親訓了一聲。
楚宴璟倒是無所謂的繼續吃著飯,還將那盤鴨肝叨的一幹二凈,我倒是沒什麼意見的,這樣還正好了,這下可有理由不用吃飯了。
到衛生間的時候,將隨身攜帶的藥倒了一大把,就這麼幹吞著咽了下去。
我仔細的洗了把臉,照鏡子的時候,卻是知道為何楚宴菲會一臉的狐疑了,這臉色還真不是一般的蒼白,簡直就是有些病態了,拍打著臉頰,想讓臉頰看上去有些氣色,開門的時候,卻見楚宴璟一臉審視的望著我,並將我兜里的藥瓶拿了出來,仔細的看了一遍。
我也就隨他這麼看著,反正那藥瓶我為了以防不測,早就換成了慢性腸胃炎的藥瓶了,也不怕他看。他看了一圈,估計是也沒發現什麼,又放回了我的口袋裡。
我冷笑著,「看完了,楚宴璟,你可是怕我是得了什麼不治之症,那還真是要讓你失望了。」
「是啊,失望的緊哪,我就說嘛,像你這種禍害,怎麼可能會出現那樣的事情。」他向我靠近,在我耳邊輕輕的說道,卻像是毒蛇般令人不寒而慄。
「三弟,還有六天了,可真是令人期待啊。」
「哼,真是有病。」我冷哼,望著他離去的背影,不滿的握緊了拳頭。
離開的時候,父親又昏昏沉沉的睡著了,不想打擾他,我便和楚宴菲和管家說了一聲,管家拉著我的手,直道著能不能不走,我的房間一直給我留著,我沉默了一會兒,還是開口了,我說等我處理完一些事情後,就天天在家裡陪著父親。這下倒是真心的了,不存在什麼被楚宴璟逼迫的情況了。楚宴菲倒是沒說什麼,只是一直望著我,我一笑,摸了摸她的頭髮,被她不滿的打開。
我說我走了。
她又抱緊了我,呢喃了一句。
「阿歡,你到底怎麼了?」
「我沒事啊,阿菲,你知道的,我最不會騙人了。」我閉上了眼睛,這麼說道。
出了家門,我朝身後望瞭望,冷汗從額間滑落,有些苦笑著撫了撫胃,有些眩暈感,甩了甩頭,我跌跌撞撞的朝我的車走去,真是,腳下一個不穩,險些跌倒,卻被一雙手扶住了。
「清遙?」我抬頭,有些無奈的笑笑。
「真是,我就知道你會撐不住。」他扶著我,我把鑰匙給了他。
「見過了,老爺子……怎麼樣?」清遙有些遲疑的問道。
「很不好。」
「那你呢?」清遙扶著我,到了車上。
「我?休息一會兒也就好了。」有些吃力的說著。「清遙,我先靠一會兒,這開車的事就委屈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