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如涼風，陸凌雲伸手探著枕邊人，卻感覺身邊空無一物，他猛地驚醒，放眼望去，屋內竟不見顏瑾，便急匆匆的跑了去尋。

盈月之光，鋪灑庭院，如飾一襲銀裝華裳，潑至花林，皆化作雪珠顆顆欲墜，所念之人，便在那疏影橫斜處。

顏瑾一襲白衣，青絲如瀑，手指觸摸著枝椏上的海棠花，衣綢滑落，露出白玉般的皓腕，眉眼如畫，深情的看著那點點春色。

陸凌雲痴痴的看的出神，許久，顏瑾轉身才注意到不遠處的陸凌雲，「凌雲？」

「啊，瑾兒，更深露重，你怎麼跑了出來？」陸凌雲回過神，立馬回屋取了兩件衣服來，給顏瑾披上，再給自己穿上。

「半夜口渴，起來喝點水，看見窗外月色極好，不知不覺就走到了庭中，才發現這兒居然有株海棠，開的正盛，忍不住就駐足多看了會兒。」

「海棠，海棠，以前胞姐最愛的就是花就是海棠花。」顏瑾想著想著，不禁勾起了自己不好的回憶，不想再看了，便招招手，喚陸凌雲回去。

「醒來見你不在，嚇得我一身冷汗。」

顏瑾望著陸凌雲認真的神情，忍不住的笑了：「你為何總是這般緊張，難道我會丟了不成？」

「噓。」陸凌雲突然俯身，一陣溫熱覆上了顏瑾的唇瓣。

「我怕你突然反悔，就棄我而去。」陸凌雲用極小的聲音，咬著顏瑾的耳垂說道。

顏瑾怔住，沒想到，自己竟何時成了他凌雲哥哥的軟肋，他舉起一隻手，對天說道：

「上邪，我欲與君相知，長命無絕衰。山無陵，江水為竭，冬雷震震，夏雨雪，天地合，乃敢與君絕。既立此誓，你還怕什麼呢？」顏瑾復又回望陸凌雲，會心一笑。

陸凌雲又擁顏瑾入懷：「好，我信你，生生世世，為你立誓。」

「真傻，你都在這兒，我還能去哪兒呢？」

靜謐夜色中，二人情意隱匿其中，愈發濃郁。

二人正值新婚燕爾，更是如膠似漆，陸凌雲自打那晚後，對顏瑾的感情更是溢於言表。

總圍著顏瑾不說，張口閉口都是他，處處小心留意。

膽子大的下人還在半夜偷偷潛入過陸凌雲的房間，當然，陸凌雲當然不在自己的房間。

一些流言蜚語也因此傳開，陸青不傻，自然也看出了些許端倪。

一日，早朝過後，陸青喚陸凌雲來自己的房內。

陸青穩坐屋中，捻著鬍鬚，好言相說道：「凌雲，你既然長大了，你娘親也不在，便由我這當爹的來與你說。你可還記得那吳將軍的女兒吳昭瑜嗎？那孩子是大家閨秀，落落大方，正巧適逢出嫁的年齡，吳昭瑜這閨女，我很滿意，我與你吳伯，有意讓你們……」

「父親！」

陸凌雲恭敬作揖，還未等陸青的話說完，便打斷了他的話。陸青面帶慍色：「你有何想法？」

陸凌雲開口坦白：「兒子已有心上人，還望父親不必過多勞心此事。」

「混賬！什麼叫不必過多勞心？」陸青一拍桌子，怒聲質問道。

「可是顏瑾？」

陸凌雲不曾想父親竟已看出，不過他本就打算堂堂正正和顏瑾在一起。陸凌雲定了定神，昂起頭，眼神堅定的望著陸青。

「是，父親既已知孩兒心思，又為何搬出吳將軍之女來為難孩兒？」

「你為難嗎？我看你小子可堅定的很。呵，當年就不該答應你帶他入府，什麼書童，你們竟行這等苟且之事！雲兒，聽為父一句，男人養幾個小倌無礙，但你終歸要娶妻生子，傳宗接代！」陸青冷笑一聲，氣的青筋突起，厲聲斥責著陸凌雲。

陸凌雲再執拗，也從未做過忤逆不道的事，但這次他退讓不得半分半毫。

「父親！孩兒從未當顏瑾是什麼小倌，我已與他立誓，此生此世都要與他為伴。男人的誓言，一字千金，擲地有聲，我若是連顏瑾都辜負了，又何談對得起國家百姓！父親，真正的感情難道不是要視彼此為唯一嗎？難道這麼多年，您對母親的思念也都是假的嗎！您的思念，孩兒可都是看在眼裡的，同樣，顏瑾待我如何待您如何，您心裡也都清楚。」

「住，口。」陸青壓著一身的勁兒，讓自己鎮定下來。陸凌雲的反駁使陸青震驚，是啊，自古多情空餘恨，此恨綿綿無絕期。只是他沒想到自己的兒子也是步了自己的後路，無絕期啊！深情之人的一生註定多坎坷！

陸青閉上了眼，不再說什麼，擺擺手，趕走了陸凌雲，他獨自佇立在窗牖前，看著牆角的枯枝，緊皺眉頭，不知在思慮些什麼。

陸凌雲回到自己屋中，聽見庭院中傳來噌噌劍鳴聲。「誰？」他急忙跑去庭院查看，只見是顏瑾正在舞劍，見到陸凌雲來，顏瑾輕笑有些不好意思的收劍入鞘。

「凌雲哥哥什麼時候來的，也不知會一聲。」

「原本以為你在私塾，還當是誰呢，今兒怎麼沒去，反倒在這兒練劍？」陸凌雲斂了斂顏瑾的衣襟，抽劍出鞘耍了幾招。

「啊……你都瞧見了，我招式丑，其實本是有一點武功底子的，只是多年都未撿起。」顏瑾輕笑，猶豫了片刻，又支支吾吾說道：「因為和你分開……太難熬了，所以我想以後隨你……去戰場。」

陸凌雲看著顏瑾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方才的煩惱瞬間煙消雲散。

「你，你所笑為何？」顏瑾被陸凌雲的反應弄的有些不知所措。

「不用你操心我，再讓我練練，我便能保護自己，只要能看著你就好。」顏瑾說著，偷偷把手伸向了劍柄。

「瑾兒你，啊，我真是……」

太愛你了。

陸凌雲緊緊擁住了顏瑾，一字一句堅定的說道：「戰場危險，我怎麼捨得讓你陪我去？我不會讓你陷入任何難堪之地的，相信我。」

是啊，相信我吧，陸凌雲這麼想著，不論父親同意與否，他都不會讓顏瑾受到任何傷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