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開我！」陶文宇掙扎著。

這是我嗎？

「喂，你放棄他吧。」

又誰啊？耳邊的這個聲音。

「陶文宇，陶文宇，陶文宇，陶文宇……」

陶文宇突然睜開眼，頭疼欲裂。

「幾點了額。」陶文宇看了眼時間：

「我去！遲到了，遲到了！」他慌慌張張的起床，頂著一頭亂髮，一隻鞋還在半空中揮舞，又蹦又跳的出了門。

陶文宇又開始了新一天的狂奔。

「閻星宸去哪兒了，今早沒看見他？」陶文宇正疑惑著，迎面撞上一個肉盾。

「哎呦我去！」陶文宇扶著額頭：「大哥你出場方式能不能別這麼突然，我這高聳的鼻樑。」

「冒失鬼。」

陶文宇翻了一個大白眼：「喂，早上去哪兒了，怎麼沒叫我。」

「瞧你睡的太香。」

「嗚嗚，大哥我謝謝你嗷。」陶文宇望著教室里已經在講課的老師，老淚縱橫。

「過來。」閻星宸捂住陶文宇幾哇亂叫的嘴，把他攬到了角落裡。

陶文宇瞪眼的往教室方向看：「大哥，我要去上課。」

「有人替你簽到了。」閻星宸把陶文宇的腦袋扭了過來，隨手理了理他一頭的亂毛。

「誰？」陶文宇一愣：「宮瀧？」

閻星宸似乎很不願意和陶文宇談起宮瀧，他避而不答，倒是拿出幾張檢測單遞給了陶文宇：「今早拿到的。」

陶文宇接過來，翻了翻：「檢測報告？」

「那團頭髮被檢測出了不同類型的DNA，其中有一個是屬於王瀾的。」閻星宸頓了頓繼續說：「而且梁晴所屬的公司，有王瀾和楊東遠的桃色傳聞。」

「真的是我姐做的？」

聞言，陶文宇和閻星宸循聲看去。只見宋驍楓滿臉困惑的從拐角處走過來。

「你怎麼沒在上課？」陶文宇擔憂的看著他。

「我看到你在門口晃了晃又走了，就悄悄逃出來了。」

陶文宇嘆口氣，安慰的捏了捏宋驍楓的肩膀：「宋驍楓，你先聽我說。現有的證據，都指向了梁晴……」

陶文宇想起這連著兩晚詭異的事，一想到梁晴現在說不定已經是怨體了，面對天真的小瘋子就更不忍心開口。

閻星宸從衣兜里取出一個本子遞給宋驍楓。

「這是什麼？」

「王瀾的日記。」閻星宸平靜的回答，他轉頭看向陶文宇：「人類遲早要面對現實。」

陶文宇不說話，他明白的，宋驍楓應該了解自己的姐姐不為人知的事實，畢竟這牽扯到了命案，必須揭露真相。

「這……」

宋驍楓翻開日記本，前幾頁寫的都是些稀疏平常的事，並無特別，中間有幾頁空白。空白之後，便又有了字：

九月七日，多雲。

「梁晴突然開始不和我說話了。我和她打招呼也不理我，我給她會議的資料，她也只是默默接過去。我不知道她怎麼了，但梁晴這樣令我惶恐。」

九月八日，晴

「我能感覺到梁晴在故意躲著我，不，她那樣應該是厭惡我。離我遠遠的，每一次，就連在人擠人的電梯里，她都站在隔我好幾個人的後面。可是直覺告訴我，她正在盯著我，目光怨毒。現在回想起，我都感到害怕，如芒在背……屋子裡好冷，現在我要去把空調的溫度明明已經35°C了。」

九月九日，雨

「她要做什麼？她到底要做什麼？我要瘋了，今天午休所有人都出去吃飯了，沒想到中途下雨，我回來取傘，幸好我回來了，我看到她在我的桌子前徘徊，又站定了很久。所有人都不在，只有她一個人啊，她到底要做什麼？她想做什麼啊！」

九月十日

「我要瘋了。我杯子里竟然飄著一隻長長的蟲子，我的頭髮莫名其妙少了一截，一定是她幹的！我敢肯定，一定是！她像鬼魂一樣，在我身邊游離，我吃飯喝水的時候都開始疑神疑鬼，同事都在竊竊私語，她們看我的眼神都好奇怪！我真的要瘋了，梁晴，難道要殺了我嗎？」

九月十一日，陰

「我辭職了。今天我和她挑明了，真可笑，我和楊東遠都沒怎麼說過話，她太可笑了！我走了，她們想說什麼，想怎麼鬧都隨便吧，我走了，這樣她就害不到我了。」

九月十二日

「有人在看我。」

九月十三日

「她在看我。」

九月十四日

「她在看我。我已經把家裡所有的縫隙都封住了。」

九月十五日

「她在看我，我快要窒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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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

宋曉楓往後一直翻，都只是同樣的內容，只有一句話——「她在看我。」直到十月十七，她被殺的這天。

十月十七日，晴

「今天她結婚，我要去看看，呵呵。」

陶文宇快速翻起來，後面的頁數就全是空白了。

宋驍楓怔怔的，一動也未動。只有自己知道，從骨頭，到血液，到皮膚上的汗毛，無一不在顫抖。這種恐懼感，貫徹全身，令人頭皮發麻。

「驍楓。」陶文宇擔心的看著他，伸出了溫熱的手，將他攥成了拳頭的手緊緊的握住。陶文宇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以這樣的舉措，希望能給他些支持。

「王瀾是被我姐姐害死的？」他終於開口說了話。

「看來是這樣，恐怕那團頭髮纏成的線團，都來自於不同的女性，是來自於被她懷疑與楊東遠有私情的人。」陶文宇說完看向閻星宸，閻星宸點頭回應：「嗯。」

不過轉而，閻星宸又道：「可是……梁晴對楊東遠的感情，到了畸形的程度。既然這樣，為什麼要破壞自己的婚禮？還有，如果是為了報復，而殺了黃偉德，當初又為什麼會接受他，作為自己婚禮的司儀？」

陶文宇和宋驍楓聽完，陷入了苦悶的沉思中。

「看來對案件認識有矛盾了啊……」閻星宸微笑著嘆氣。「應該做什麼呢？」他問。

二人有些茫然。

閻星宸長舒一口氣，走向樓梯口，俯瞰著環環繞繞無盡的樓梯，他道：「應該重新回到犯罪現場。」

於是三個人逃了課，打車到了新世紀酒店。

進了酒店的電梯，閻星宸直接按了最頂層的按鈕。

「哎？不去7樓嗎？」

「先去樓頂看看。」

閻星宸上了樓頂之後，沿著邊緣繞了一圈。他踱步向下看，陷入沉思。

宋驍楓看的心驚膽戰的，生怕他掉下去，好歹幾十層樓呢，閻星宸卻和溜冰似的，在樓頂邊緣來回遊走。

陶文宇看出了小瘋子的擔憂，他莞爾一笑，安心，這是大佬，會飛的。不過他反而對閻星宸的這一迷惑行動感到疑惑。

閻星宸繞著繞著忽然停了下來，他向下看，半個身子幾乎都探出了樓外。

「哦，原來扔在了這裡。」他自言自語道。

「他發現什麼了？」宋驍楓趴在陶文宇耳邊嘀咕。

閻星宸轉身跳下台階：「走吧，去看看監控。」

陶文宇追在後面問他：「你發現什麼了？監控警察不是都看過了嗎？」

員工專用電梯一路直通監控室所在的樓層。監控室里，只有他們三個人，彷彿在等待著什麼答案。

「這裡。」

閻星宸操縱著監控畫面，定格在了化妝室門口的走廊上。

走廊上正走過來一個女人，閻星宸把畫面放大。

「這是王瀾吧？她是自己走進化妝室的。」陶文宇指著畫面。

「這些警察之前都確認過了。」宋驍楓不解：「即使有你剛才說的那種可能，憑這些，也不能作為證據。」

閻星宸不語，只是點了點監控畫面的一個地方——王瀾的手。

「雙手都攥著拳頭走過來，之後……鬆開了一隻手？」宋驍楓看著熒幕說：「這怎麼了嗎？」

「王瀾被逼瘋了，她那天來找梁晴，是為了鬧事的吧，雙手攥拳代表仇恨憤怒。但是鬆開了一隻手，神色也緩和了很多……」陶文宇的目光從熒幕移向閻星宸，問：「是因為看到了楊東遠吧。」

閻星宸點頭，然後說：「恐怕是，跟我過來。」

他帶著陶文宇和宋曉楓在酒店找到了那天最先看到人頭的女生，因為她的尖叫，讓所有人都看到了她。

「你是這裡的服務員吧，做了多久？」閻星宸語氣和緩溫柔。

「一……一年多。」女生怯怯地乖乖回答，目光緊緊粘在閻星宸的臉上，臉頰緋紅。

「哇，真是卑鄙的男人，閻豬蹄子。」陶文宇在心裡嘟囔。

「你在這裡主要負責什麼呢？」

「卧槽，能不能不這麼溫柔？」陶文宇在一邊看著覺得自已下一秒就要吐了。

小女生嬌羞道：「我，我負責為客人上菜。」

「哦～那餐余的整理，也要依靠你負責吧。」閻星宸用手指捻了捻女生肩上的一縷發。

女孩兒簡直害羞的要暈過去，「是……是的。」

「這個狗。」陶文宇看不下去，跑到門外出氣似的拔了棵草叼在嘴裡，蹲在門口罵道。

宋驍楓輕輕搡了下陶文宇的肩膀：「誒，我剛看見一隻狗在這草上撒了尿。」

「卧！呸呸呸！呸！」

陶文宇趕緊跑去衛生間找水漱口，宋驍楓笑的前仰後合，整個人都快折了過去。

陶文宇路過衛生間的時候，看見後台廚房門口擺了幾個巨大的黑色塑料袋。他彷彿突然想到什麼似的，急忙跑回大廳。

「閻星宸，我知道了！」

女服務員已經走了，大廳只剩下宋驍楓和閻星宸。

「你怎麼了？」

「我看到了處理廚餘的垃圾袋……」陶文宇指著衛生間的方向，說到這裡突然頓了一下，他看向閻星宸恍然大悟：「噢噢，你是不是早就想到了？」

「你想說殺人者利用運送垃圾袋運送了屍體？」閻星宸露出一絲微笑：「你也挺聰明的。」

陶文宇不好意思的撓撓頭。

「但是有一點。」閻星宸彈了一下陶文宇的腦門兒：「有潔癖的人，可不會接觸廚房垃圾。」

陶文宇瞠目，線索在腦中像是有一個旋轉木馬在遊戲的最後忽然停下了一般，他問道：「你的意思是是楊東遠？兇手是楊東遠吧？可是你為什麼覺得兇手是他？的確，十點五十左右，我們見到了梁晴。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過她，十二點婚禮開始，賓客逃跑，女服務員們在之後收拾現場，全程沒人見到楊東遠……除了王瀾。」

「這個女服務員在十一點左右似乎見到了楊東遠。」宋驍楓截了話。

陶文宇忽然噤口不言。

「你也想到了，藏在垃圾袋裡運送屍體這個辦法，這可能是最好的辦法。但是女服務員在整理垃圾袋的時候，並沒發現異常。」閻星宸道，他牽著嘴角，有些許嘲諷：「也是，一個潔癖的人怎麼會動那麼髒的東西。」

閻星宸徐步走到大廳角落，走到衛生間門口，指向裡面：「這裡的換氣口直通酒店西北角的垃圾場。如果我是楊東遠的話，就會選擇在這裡拋屍。而自己，則是會藏身在了這裡。」閻星宸指向廚房門口的餐車。

餐車上的白布如帳幕一般，裡面若是躲一個人的話，根本看不出來。

「要說有什麼異常的話，就是那天推的餐車，重的過分。」宋驍楓模仿女服務員的語氣。

陶文宇忽然感到一陣涼意襲來，如三尺冰窟的水漫到了頭頂。

「原來兇手就暗藏在我們身邊？那天他一直都在會場，一直以來，我們都竟然忽略了他的存在。」陶文宇喃喃。

「當然還忽略了一個地方。」閻星宸說：「那個莫名其妙出了問題的新房。」

「我們還去嗎？」

「你覺得呢？」

天色已經暗了下來，陶文宇跟在宋驍楓和閻星宸身後，大風迷了他的眼睛，這風吹的感覺讓他想起今早斷斷續續的噩夢。前方似乎有危機暗伏，他恍惚感覺前面的兩個人是黑白無常，正帶著他向地獄走去，而其中一個還是真死神。

「到了。」

三人駐足於一幢鵝黃色大樓前，宋驍楓指著樓上：「7樓，就是了，真的要上去嗎？」他擔心的看向陶文宇。

陶文宇這次顯然是有些猶豫的，可是他轉念想，既然自己已經在那死亡名單上了，倒不如先發制人。也許還有一線生機，更何況閻星宸在。

「嗯，走吧。」

進入樓房，坐上電梯，直達七層。

走廊里一共有四間屋子，另外3間的門還是新樓的木門，沒有住戶，只有701是安裝好的防盜門。

他們走到701門前，看到大門正虛掩著。

陶文宇用手指小心地撥開門，屋內一片漆黑，一股嗆鼻的油漆味撲面而來。

他們打開手電筒筒，在屋裡四處照著。

映入眼簾的是還未裝修好的房子。

地上是散亂的擺放著油漆桶，屋裡到處都是木板和紙屑，隨處可見的半截伸出的電線，最詭異的是被刷的亂七八糟，五顏六色的牆。

「印象派畫作嗎？」閻星宸打趣道，他靠近牆邊，突然覺得有些不對勁。

「怎麼了？」陶文宇問。

「這油漆味下，有一股……」閻星宸回想說：「那天黃偉德身上散發的氣味。」

「是屍臭？」陶文宇和宋曉楓不約而同的反問。

閻星宸從衣兜里取出一雙白手套戴上，他在地上找了塊磚，手心裡掂了掂然後用盡全力，猛的向牆面砸去。

「bang！」一聲悶響，牆上立即出現了一條裂縫，四周的牆皮染著未幹的油漆開始脫落。閻星宸順著那條裂縫，將附近的牆一齊扒了下來。

「哇他力氣好大。」宋驍楓看傻。

牆塊稀稀落落，應聲掉地的時候，陶文宇和宋曉楓都嚇呆了。

牆裡一雙猙獰的面容正看著他們，那眼睛凹枯仿若一個黑洞，身上的皮膚全部潰爛，密密麻麻的蟲子正在屍體上面亂爬。

腐臭味兒揮散開來，變得愈發濃郁。

「嘖。」閻星宸咂舌，他指尖發力幹脆把整面牆都拆了下來。

「啊！」

三人不由得，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整面牆後竟然被整齊地塞滿了屍體！

宋驍楓被嚇的跌坐在了地上，他依稀分辨出了幾具屍體，都是那天去參加了婚禮的人。

陶文宇定了定神向屍體那邊靠去，還沒等陶文宇走近，「等下。」閻星宸做了個驚人的舉動。

他抓住了一個腐爛的不那麼厲害的屍體，用力一扯，那整身的皮膚竟都脫落了下來，這肌膚輕薄如蟬翼。

「這！？」

「這皮膚，不，應該說只是一層組織膜了吧。」閻星宸啊了一聲好似明白過來，說道：「難怪黃偉德才死不久，身上就散發出了那麼濃烈的腐臭味。」他掂了掂手上的皮，「原來裡面早就爛了。」

正說著，牆裡的屍體們居然開始蠕動起來，像是火燒的塑料蜷縮起來。

陶文宇嚇得連退幾步：「怎麼回事，屍體活了？！」

那夜出現的紅色嫁衣從屍體間慢慢擠了出來。

「還差一點，還差一點就做成了……」

一個沙啞哀怨的男聲響起。

閻星宸一聽到動靜便向聲源轉去，手電筒的光亮明晃晃的打在了楊東遠的臉上。

他渾身都被紅色的細線緊緊縛束，那紅線如刀刃一般嵌在他的身體，他的臉上，就如同被切的七零八碎後再縫起來起來的一堆肉塊一般。

「還差一點……」

他說話的氣息像是從線和肉之間的縫隙中擠出來的一樣尖銳。

那紅色的嫁衣隨即沖著閻星宸的身後飛了過來。陶文宇一看到，想也沒想的就跑過去擋在了閻星宸身後。

紅色嫁衣瞬間把陶文宇緊緊包裹住，如那天晚上一樣，陶文宇被緊緊箍住，感覺快要窒息。他終於看清了，那蠕動的毛髮和軀體，竟是從人皮里生出來的，這件紅衣竟是用人皮縫製的。

「陶文宇！」

陶文宇依稀聽見有人在呼喊自己，他現在只覺得一陣噁心。陶文宇覺得自己的手腕疼的厲害，好像血肉和皮正在被慢慢抽離出來。

「下一個，你就是那下一個，自己來送死！」楊東遠嘴裡念念有詞。

「陶文宇！陶文宇！」

誰再叫我？又是噩夢麼？

漸漸，陶文宇也聽不太清了，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慢慢喪失。

閻星宸顧不得那麼多了，手中生起一團火就向那「衣服」燒去。

嫁衣收縮了一下，繼而發出了凄厲的慘叫聲，隨即放開了陶文宇，轉而撲向了楊東遠。

火焰在衣服上燃燒著，衣服緊緊裹著楊東遠的身體，楊東遠也燃燒了起來。

「為什麼！」他嘶啞的慘叫著：「你不是就想嫁給我嗎！我快為你做好了！你為什麼就不能放過我？！」

衣料被火燒的呲啦啦的響，似是像女人的低吟：

「夜深你飄落的發，

夜深你閉上了眼，

這是一個秘密的約定。

屬於我屬於你……

媽媽看好我的我的紅嫁衣，

不要讓我太早太早死去……

但願你撫摩的女人流血不停……」

楊東遠被熊熊大火吞噬。

「姐姐……」宋曉楓喃喃，他似乎在大火中看見了梁晴。

「快走。」

閻星宸抱起昏厥的陶文宇，催促著宋驍楓快離開。

大火快速蔓延，充斥著整個房屋。

男人凄慘的求救聲和女人的低吟在屋中不停回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