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對突然爆發，強勢到近乎咄咄逼人的邵斌，陳卿固執地別過臉去，卻被捏住下巴狠狠掰回來。邵斌手下沒鬆勁，他估摸著以此人的力道，一會兒得紅一片。避無可避，陳卿索性把眼睛閉上：「沒什麼好說的。」

看著陳卿抿成一條僵硬直線的嘴唇，邵斌氣得壓根發癢。迷藥、錄像、強姦！真的能輕描淡寫一筆帶過？打死邵斌他也不信！如果不是因為線人出賣他，卧底任務失敗，邵斌也不會突然消失得那麼徹底。他萬萬沒有想到，虎鯨既然會選擇對陳卿下手，試圖逼出他！那個時候邵斌已經處於處於高度保護之下，所有的外界聯繫都斷了。他以為陳卿是失望，是彆扭，是賭氣，卻唯獨不知道該怎麼解釋這天大的誤會！尤其是其中涉及到一系列需要保密的信息。

邵斌口氣有些焦躁有些急：「你聽我說，我可以解釋…」戛然而止。

陳卿突然睜眼，眼眶慢慢紅了一線，破碎而深藏倦怠的目光讓邵斌大氣都不敢出一口。他聽見陳卿用極緩極緩的語速道：「邵斌，我不需要什麼解釋。人生本來就是面臨無數的選擇，我承受的不過是我選擇你之後的後果，這一點在我決定跟你在一起的時候就已經註定，無關其他。」

「可是如果不是我——」

「沒有那麼多可是。」所以也不必解釋。

邵斌突然啞巴了，他就怕這個。他可以解釋，甚至可以掩飾，獨獨就怕他想解釋的那個人說，不好意思我不需要。那麼這場對話就算完蛋了。他想說那是誤會，虎鯨只是打著我的旗號，我們不是真正一夥的。可是陳卿用刻滿深刻疲憊的目光告訴他，夠了，不必說了，你們是不是一夥的都重要，我已經放下那段過去了——那段痛苦的，不堪的——還有和你的，甜蜜的，繾綣的，情動的。

可是——

「不，陳卿，不該是這樣。」邵斌張手向陳卿敞開整個胸膛，「你在欺騙你自己，可是欺騙不了我。」

「如果真的無所謂，昨天你就不會告訴我，你受不了我，拒絕不了我。你知道自己心底從來沒有放棄過我，所以你害怕，你躲避。虎鯨的所作所為讓我在你心裡打上了『危險不可接近』的標記，你害怕受傷，害怕重蹈覆轍。可是你問問你自己，心底是不是真的沒有一點點掙扎，你有沒有那麼一點點，也想過來…抱抱我？」這番話若是從別人口裡說出來，邵斌一定會認為他狂妄自大還極度自戀。可是這是他自己說的，所以並沒有覺得那裡不對。真正的放棄是心死如灰，而不是陳卿昨晚那樣，帶著全力抵抗後的疲憊，說——你知道我拒絕不了你。

有沒有…那麼一點點…也想過去…抱抱他？

陳卿看著自己的手，突然覺得天旋地轉。心口湧上難以抑制的悲傷、委屈和憤怒。是，邵斌一點沒說錯，他在掩飾，他在躲避。邵斌又一次成功地把他扒個精光，讓他赤身裸體無所遁形，所有明顯的、暗藏的心思統統被擺在最顯眼的地方，心口在滴血。他熟悉這個胸膛的溫度，知道被包裹會怎樣的沉溺淪陷，更清楚從這個角度落下的吻會是怎樣的猛烈讓人窒息。所以陳卿用指甲死死摳進肉里，後退一步：「你不能這樣要求我。」你不能要我莫名其妙地接受你莫名其妙的解釋，也不能要求我在手下狠狠被傷過之後再毫無芥蒂的回來。

「陳卿，我已經失去過你一次了，我以為終此一生我們將不會再有交集，我以為自己永遠不能再抱著你說說話，可是老天給了全人類災難，卻給了我機會——讓我再次遇見你！所以去他媽的大義，去他媽的理智！我看見那隻喪屍扒在你腿上的時候，幾乎都要瘋了！別說絕地藥物，就是把我自己的命拿去換我也願意試一試！」邵斌紅著眼低聲吼道。

失去過後他才知道陳卿對於他而言，重要到一想到再也見不到，連呼吸都要無能為力，「你問我毛爾為什麼突然叛變？那是因為他看見我瘋了！胡偉要動你，要抽幹你的血，他說絕地藥物不會在你身上生效，與其浪費到藥劑，不如全部留作研究樣本！我他媽怎麼可能忍！我用槍抵在他太陽穴上，告訴他再多說一句，就讓他去見最先提出樣本概念的先哲！毛爾也要搶你，可是我不願意放手，於是被他揍了。季風認為我情緒不穩定，要強制注射鎮定劑，可是我他媽清楚地很，再多的鎮定劑也不能讓我鎮定，我只有抱著你才安心！」

「陳卿你都不知道，我每天看著你，那麼近。聞著你身上的味道，也那麼近。可是我不敢抱，也不能抱，我不停挑逗試探你的底線，可是得到的回應少得可憐。有時候看見你一點點的驚慌，都可以讓我高興半天。守著你睡覺的時候，是我最安心的時候，你不會刻意躲避我，也不會警惕地看著我，不會露出唯恐避之不及的樣子。那讓我覺得自己還是可靠的，還是被你相信的。可是現在你告訴我，我不能這樣要求你。我能怎麼辦？我當然不會強迫你，可是陳卿，我真的好想好想再抱抱你。」想抱你，想吻你，想聽你低低的私語。再無聊的話題也沒關係，只是喜歡你吐出每一個字時，帶動的微弱氣流拂過耳畔。

邵斌難得向人展示出他的脆弱，就像最兇猛的公狼，最樂意展示的總是他鋒利的獠牙和強健的體魄，而不是柔軟的腹部。

陳卿控制不住的淚腺，眼淚珠子不聽使喚地靜靜往下落。他不說話，只一雙哀傷的眼，隔著朦朧的水霧看著邵斌。這人每一句話每一個字都打在他心口上，讓他胸口酸澀脹痛不已。邵斌甚至連張開手的姿勢從頭到尾都沒有變過，彷彿只要陳卿此刻再次不顧一起撲上去，就得到圓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