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發作
小說: 情深難負 作者:白骨妖娘 字數:3055 更新時間:2019-09-22 07:24:27
「你怎麼會嘗過?是不是那個女人?我去殺了她!」顧成歡猛然抱住荀游。他眼眶發紅,眼底血絲因為突然起來的憤怒攀上眼球,猙獰可怕,像地獄中爬出來的惡鬼,誰靠近就要被拖入永劫不復的萬鬼深淵。
真相揭露,顧成歡至多手足無措,他知道荀游縱然此時再強硬,總還是心有有他。仗著這份感情,顧成歡還能耍賴撒潑要荀游再多信他一點,總會有辦法。可若這事落在荀游身上,他便半分冷靜也不得,滿心滿意都是要將那些膽敢傷害荀游的人千刀萬剮。
「別怕,我沒事!」荀游試圖活動一下被箍得生疼的手臂。但是驚於顧成歡此時此刻的面目駭人,荀游不敢掙扎太明顯。他知道顧成歡只知道帶著這氣味的藥可以殺人,卻不知道阿骨庫的藥也能救人。
情況有些失控。
荀游不復氣勢逼人,只一遍遍在顧成歡耳邊低聲重複『我沒事』三個字。然而顧成歡卻魔怔一樣,彷彿什麼都聽不進去,赤紅的眼眶彷彿泣血,咬緊的牙關不自覺抖動,發出瘮人的磕碰在一起的聲音。
「顧成歡...澤生?」荀游試圖叫應顧成歡,掙紮起來,卻被箍得更緊,那力道是分金碎石的力道,疼得荀游皺眉,幾乎能聽見骨頭在咯吱作響,「我是誰?你還認識我是誰嗎?」
這情況很不對勁。
荀游終於忍不住叫起來:「很痛,你能放開我嗎?顧成歡?顧成歡!」
施加在身上的力道還在加劇,荀游懷疑如果不加反抗,可能會因此窒息死掉——他現在快要喘不上氣了!
荀游舔到嘴唇上的血痂,一點腥甜在舌尖瀰漫開。他一橫心,張嘴對著顧成歡胳膊咬下去——毫無作用。
荀游終究捨不得太用力。正當他進退兩難之際,顧成歡卻突然鬆手往後仰去。
荀游眼疾手快將人抓住,卸了部分顧成歡摔下去的力道,可是他自己也被帶下去,額頭磕在顧成歡胸口。
荀游試探喚道:「澤生?」
顧成歡微微蜷縮起身體,渾身都在發抖,手臂脖頸上的青筋一根根爆出來,纖毫畢現。眼底像燒紅的碳,透著詭異的紅,眼神渙散。他指尖摳在地上,用力到血肉模糊,卻像是無知無覺。
荀游一下慌了神,不明白這突然之間出了什麼問題。只能一把抱住顧成歡,就將他手從地上『拔』起來,捂在胸前不要他亂來。
「澤生,澤生,澤生。你看看我!是我,子蘊啊!」荀游在顧成歡仰面倒下去的時候,疑心了一秒,這人是不是又打算無賴混過去。可是現在荀游非常篤定不是,這情況太反常了,簡直就像...就像蠱毒發了一樣。
對!蠱毒!
荀游一邊手忙腳亂從懷裡摸出那隻白瓷瓶,一邊注意著顧成歡不能讓他傷了他自己。
倒藥的手都在抖,荀游半坐起身剛端起水碗,就見一縷血水從顧成歡嘴角流出,他心上一緊,忙用力掰開顧成歡咬得死緊的下頜,顧不得其他將手指放進去壓住顧成歡舌頭。卻不料指節一痛,顧成歡已然狠狠咬住!
此時顧成歡已經在荀游懷裡蜷縮成一團,全身劇烈顫抖青筋暴起,不知為何而微微痙攣抽搐,唾液混合著不知道誰的血液從口中流出,雙眼無焦無距,滴下一滴血紅的淚來。
荀游急得眼淚在眼眶打轉,將藥塞進顧成歡嘴裡,試了好一會卻無法下咽。顧成歡全身的抽搐開始加劇,眼中湧出血淚。
荀游大口呼吸著,將幾乎將他湮沒的崩潰絕望壓回去。他抱緊了懷裡的人,含一口水在嘴裡,飛快將手指抽出,以唇封住的同時,用手掰住顧成歡下頜,不讓他亂動亂咬,總算用水將藥丸衝下去。為了防止顧成歡咬傷自己,舌尖糾纏住舌尖,荀游未放輕掰住下頜的力道。
等得半響,顧成歡在他懷中突然猛地一顫,喉中發出細微卻疲憊疼痛到極致的嗚咽,蜷縮得更緊,抽搐得卻不那麼頻繁了。
唇分,荀游復以手指壓住顧成歡舌尖,蹭上他冷汗涔涔的臉頰,一聲聲低喚。
不知過了多久,咬住手指的力道陡然一松,荀游怔愣一下猛地看向顧成歡,卻正對上痴愣愣,有些呆怔卻正在慢慢恢復神採的雙眸。
「好些沒?可有哪裡痛?」荀游試探性地鬆了一下手指,等了一會兒,發現顧成歡沒有再次咬上來,方將手抽出。
顧成歡窩在荀游懷裡,眼睛無辜而茫然地望著荀游,渾身脫了力,依稀辨認出眼前人是誰,哆嗦著顫抖著蜷縮著,一個勁往荀游懷裡鑽。他渾身被汗水打濕,濕淋淋像從水裡撈出來一樣。那模樣無助而脆弱,像一隻伸手就能被掐死的幼獸。
荀游心尖軟得抽痛,想將人撈起來安置,一撐身才發現他也跟著脫了力。顧成歡小聲嗚咽,手上已經酸軟無力,卻還是固執地微微抓住荀游衣角。
這下荀游心尖都碎成八瓣,他本來是有一肚子問題質問顧成歡。可是變故突然,眼見著顧成歡這樣,天大的事情也得放一邊去。
兩人現在都動彈不得,荀游無奈苦笑,將人摟進懷中,沉默抱住。顧成歡在疼痛的餘韻中打著細小的擺子,時不時劇烈抽搐一下。荀游只不停吻住汗濕的面頰,心臟跟著抽痛。
等得不知多久,荀游身上攢些力氣,才晃晃悠悠將顧成歡扶起來安置到榻上。兩人渾身是汗,風一吹,濕掉的衣衫貼在身上涼的透心,這時顧成歡已經清明,只是看起來面色唇色皆是蒼白,見荀游要走,眼中全是憂慮害怕,緊緊扣住荀游手腕,哀求似的望著。
「不走遠,我去燒些熱水。」這個眼神,讓荀游想起許多年前,積滿厚雪的的冬天。小小的顧成歡,穿得破破爛爛,掉著金豆豆來翻牆找荀游,說,他阿爹阿娘不要他了。
這事想起來還感覺不久,卻分明已經過去多年。幼時兩頰那一點包子肉,顧成歡臉上已經不復存在,顯出陽剛的輪廓,可是那害怕失去的眼神,和毫無保留的依賴信任卻是從沒變過。
顧成歡扣住手腕的力氣其實並不大,荀游起身的那一瞬間能察覺到。現在顧成歡已經沒有什麼力氣,能將手搭在他手腕上可能已經是極限,稍微掙扎一下就能離開。可是荀游沒有,而是極富耐心地蹲下來,幾乎臉貼著臉,眉目溫柔:「就幾步路,很快的,好不好?」
顧成歡嘴唇囁嚅幾下,有些不好意思,小心翼翼問:「...我可以跟著嗎?」
荀游心中突然柔軟得一塌糊塗,腦海中浮現出那個積雪的夜晚,長長的兩棑腳印:「你能站起來,就可以。」
顧成歡眼中的光灼熱起來,一起身卻是晃晃悠悠往下栽。荀游撈一把沒撈住了,腳下一軟,連帶著滾到地上去。
「磕到沒有?」荀游摔在顧成歡身上,軟乎乎的,一點痛都沒覺著。倒是聽顧成歡摔下去好大一聲。
「別動,我抱一會。」顧成歡按住手忙腳亂要爬起來的荀游,「不疼,平時練武比這摔得還狠,你是沒看見...」接著努嘴住了聲,多半是想起了被摔的醜樣。
「地上涼。」荀游摸了摸顧成歡肩膀後頸,沒聽見他難受得哼哼,應該是真的沒摔著。
「你這會兒...不氣我了吧?」顧成歡注視著荀游,謹慎問道。
「開始是想揍你來的。」荀游皺鼻兇巴巴齜牙,張牙舞爪的,突然間又泄了氣,「現在生不起氣了。」看見顧成歡遭罪,荀游比自己遭罪還難受,那揍人的心,早不知被丟到那個犄角旮沓去了。
「還是子蘊對我好。」顧成歡打蛇隨棍上,不要臉地蹭著荀游撒嬌賣好,見人終於露出點笑,方願意不再躺地上了。卻仍是執拗地黏著荀游,站不直就掛在荀游身上,跟個大油瓶似的壓得荀游渾身冒熱汗。
等熱水燒開,擦身完畢,大半宿都折騰過去了。
荀游見顧成歡乖乖躺在床上,眼睛亮晶晶望著他,就一陣好笑。剛一掀開被子躺進去就被熟悉的氣息緊緊糾纏。
顧成歡下巴靠在荀游肩膀上,噴灑熱氣:「子蘊,你相信我嗎?」
「不信。」荀游翻身,手隨意搭在顧成歡腰上,被拉緊了塞進裘衣,貼著暖烘烘的肌膚。
顧成歡聞言神色大變。
荀游一笑:「說不信你,我自己都不信。」
「變壞了,會讓人著急了。」顧成歡鬆口氣親昵蹭著荀游鼻尖,「我把事情都告訴你,你答應我別著急。」
荀游抓緊顧成歡:卻是已經開始緊張:「不瞞我了?」
「怕你揍我。」顧成歡笑,那笑中全是隱憂,「不過在這之前,你得告訴我,為什麼會嘗過阿骨庫的藥。」
荀游哽一下,將七殺從顧家宗祠刨來靈藥一事和盤托出。
荀游很是愧疚:「擾了顧家祖先安寧,心中有愧,每逢禮佛燒香,都少不得多添幾炷。」
顧成歡未想還有此際遇,大喜:「原來早拜上我家祖宗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