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陽宮

「顧澤生！」九皇子怒了，低聲咆哮伸手去掐面前笑得一臉無辜的人的脖子

他半夜睡得好好的，半夜被窩裡突然鑽進來一個人，半夢半醒之間還以為有神女要與他共巫山雲雨，樂不可支之間，只覺脖子上掐上一雙男人的手，登時驚醒。

眨眼的瞬間顧成歡為了防止九皇子驚叫出聲，口鼻捂了個嚴實，九皇子驚嚇之中一口氣上不來，差點給憋死。

「別鬧別鬧，給你打聽個事。」顧成歡盤坐起來，一把打掉九皇子憤憤然的五指，正經起來。

九皇子「嘁」一聲，伸長脖子往門的方向看一眼，確定沒有人被驚動，才轉過身來慢騰騰也盤坐起來，「攪了我皇妹的婚事，還想找人幫忙？」

「那就免了你送我和子蘊的定親禮了。」顧成歡大手一揮，很好商量的樣子。

九皇子慢慢瞪大眼睛，那段時間涪陵城中來來往往的流言蜚語甚多，其中最盛的就是不知道打哪兒傳出來的，駙馬拐了禮部尚書家的嫡子私奔了，證據就是『傳說』有尚書府的家丁，親眼見過駙馬爺送給尚書大人家嫡子的定情信物——一隻殘破的老鷹風吹，為此大公子還被責打了哩

九皇子一顆八卦之心蠢蠢欲動，但是礙於此刻要端架子，又因被拋棄的新娘是自己的妹妹，當然不能表現得太過了，只道：「那風吹真是定情信物？」

顧成歡摸摸鼻子，他沒料到九皇子竟然連這點陳芝麻爛穀子的事情都倒騰清楚了。那風吹放破了原本是要扔掉的，可是當他吩咐下人丟掉的時候，突然想起荀游站在院子里仰起頭，很神往地看著藍天白雲，說男兒志在四方，當馳騁天地。

於是那隻面臨在破爛堆里掙扎餘生的風吹，就此僥倖存活下來，顧成歡還記得當時他把風吹交給荀游的時候，說——四方天地浩大， 子蘊你綿弱多疾，不能帶你去見識四海國，還不能送你這涪陵城的一方天地嗎？

那隻老鷹，曾經飛上高空，下人足足用了三個時辰才將放出去的線收回來，老鷹胸口偏左的地方破了一道口子，那是風刮破的。顧成歡將這老鷹撿回來的時候，沒注意染了塵土，交到荀游手上的時候還有些髒兮兮的。確實沾染了涪陵城天地的氣息。

未曾料到荀游聽見這話的時候，卻紅了眼眶，那風吹便一直安置在內室了。

其實那時候顧成歡情竇未開，不過想著叫荀游高興一下，哪有什麼定情的私心，但是若是旁人問起來，他也不介意跟荀游多幾年不清不楚糾纏的過往，當即特羞澀一笑：「是啊！」

九皇子整個一天雷滾滾，他跟顧成歡相識多年，礙於身份見面不多，可也沒見過這麼噁心的笑容，爬到床邊就想吐。

給顧成歡一把拽回來：「我和子蘊的事有機會慢慢說給你聽。正經的，賢庄娘娘在哪裡，我找她有急事。」

「什麼事，指不定我能幫呢？」九皇子瞬間心中百轉，暗道不好，竟然揪到這個西狄女人身上去了，莫非真有什麼關聯？

「你幫不上。」顧成歡斬釘截鐵的。

「那她也不一定知道你爹顧全的事啊。」九皇子心裡打鼓，只求不要露出破綻，大拇指下意識按在食指關節上瘋狂摩擦。

顧成歡心中一驚，莫非他竟然知道有關自己生父的事情，當下把大尾巴狼一裝：「是——」把狄莫拉出來當棍使，「西狄二皇子說的。」

九皇子心裡一咯噔：「發生在涪陵的事，他怎麼可能…」倏地住嘴，因為顧成歡已經虎視狼顧地盯過來。他大拇指一頓，冷汗就下來了，露馬腳了。

「你怎麼知道這事是在涪陵城發生的？我爹可是封邊大將。還有『發生在涪陵的事』，到底是指什麼事？」顧成歡咄咄逼人，原本只想探聽賢庄娘娘的所在，未曾想還有意外的收穫。九皇子一緊張就喜歡有手上動作這個習慣，更是堅定了顧成歡的想法——九皇子一定知道關於他身世的什麼事！

「這個…」這會兒九皇子也反應過來了，顧成歡這事詐他呢！食指指甲便憤憤然掐上暴露一切的大拇指。

「別磨蹭。」一道疏冷的聲音從黑暗中傳來，低沉而喑啞，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九皇子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搞得一驚一乍，差點跳起來。幸好顧成歡手快，捂住他的嘴，不然指不定吼來多少人。

阿骨庫這位爺，顧成歡可得罪不起，當下輕咳一聲：「我…師傅，找賢庄娘娘問點當年在西狄的事。」心想，這賬以後慢慢跟你翻。雖說對阿骨庫的身份做了假，不過總比說『我帶著你爹後妃的老情人來撬你爹牆角了』要好。

九皇子雖說想敘舊，可是顧成歡掛在官府懸賞榜單上的事也知道，此番如此偷偷摸摸回涪陵摸進皇宮，估計應該也是極為重要的事情，否則犯不上冒這麼大的風險。

那隱匿在黑暗中的『師傅』，位份應該極高，因為顧成歡在一瞬間收斂起所有輕鬆嬉笑，就連背脊都綳得筆直，像一隻蓄勢待發的箭。能讓昔日被老侯爺揍得上躥下跳的顧成歡，謹慎小心到這個地步，必然不是尋常的高人，九皇子不由得肅然起敬。全然不知臆想和事實差了十萬八千里。

九皇子也端正道：「我一個皇子沒事關心父皇的後妃住哪兒幹什麼，這事應該問高陽，皇後病時，她曾協助掌管過六宮。」

顧成歡一時只覺得高陽兩個字有些耳熟，沒想起來具體是誰：「她幹什麼的？」

九皇子冷笑一聲，心道一聲好，把人晾在婚宴上不說就罷了，居然連晾的是誰都忘記了，當真薄情寡性：「誰？我可憐的在大婚當日被駙馬放了鴿子的高陽皇妹啊。」

顧成歡：「.…..」因果有報嗎？

顧成歡：「怎麼辦？」是他對不起人在前面。姑娘家家面子薄，城中流言蜚語連遠在西狄的陳素都知道了，何況流言中心涪陵。顧成歡都不知道高陽公主因為他的意氣之舉承受了多少不該承受的。他是抱得美人歸了，可是高陽公主從頭到尾都是無辜的…炮灰。

要怎麼請求炮灰的諒解並且獲得幫助，顧成歡覺得是個技術活。

九皇子心說，我怎麼知道怎麼辦，高陽脾氣不見得多好，提頭去見吧！

隱藏在黑暗中的高人卻又開口了：「把他帶去，我自然有辦法。」

九皇子還在想，這高人口中的『他』是誰，就發現渾身僵硬動不了了，剛想罵顧成歡你這個殺天該的，竟然聯合師傅對二對一。卻發現顧成歡的臉色也並不好看。

九皇子脖子僵了看不見身後，可是顧成歡卻明明白看見了九皇子脖子上趴著的那隻蠍子。

顧成歡不敢輕舉妄動：「高陽公主在哪兒？」 他只能寄希望於，兩人沒有見過面，高陽公主認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