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懸引著柳憶年來到庭院。

柳憶年對這個地方的梨樹是有很深的印象的，也大概知道是這個方位。

他環顧了下，這個庭院頗大，從前廳進來之後，就能看見庭院，庭院的布局很清晰：左邊有個人造的小池子，遠遠的依稀還能看見池水，小池子的邊上放了幾盆花。正是秋初，百花爭艷也有凋零的時候，柳憶年只認出了其中的秋菊，其他的花枝上除了些孤單的葉子，不見花的蹤影。

庭院的右側種了樹，除了憑藉葉子能認出的梨樹外，柳憶年還看見幾顆剛剛種上去的幾棵小樹苗。

枝椏之間相互交叉著，形成了一大片斑駁的樹影，樹下的石桌上擺著一局未完的棋。

紀懸剛帶著柳憶年在石桌邊上坐下，方才的小廝就來了，他身後還跟著兩個丫鬟。

兩名丫鬟一個端著茶水，另外一個，則拿著一個盤子，盤子里是精緻的糕點。

小廝走過來，將手上的茶杯放下，然後將棋盤拿走，兩名丫鬟將茶水和糕點放好拿走棋盒就退到了一邊。

「少爺，公子，請慢用。」小廝將東西擺好後，見紀懸揮了揮手，就帶著丫鬟下去了。

「你心心念念的梨樹，還在呢。」紀懸幫柳憶年倒了一杯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

柳憶年轉頭微微上仰，看著不遠處的梨樹。

大概判斷了下位置，自己之前看見的那些伸出牆外的梨樹其實還在，只不過它們露出牆頭的部分被人伐去了。

「你在嘆氣？」紀懸看著他，有些不解，只不過是伐去了幾棵梨樹，種上了李樹，雖然從本質上來說是少了幾棵，但是也不至於嘆氣吧。

「三月的時候總能看見滿地的梨花瓣，恐怕明年就看不見了。」

紀懸這才反應過來，柳憶年指的是牆頭的那些。

「明年三月我邀你來賞花可好？那個時候，滿園的梨花瓣，才是真的美。」

柳憶年轉過頭看著紀懸，微微驚訝，隨即心裡一沉，沒有出聲。

他明白自己和紀懸身份的差別，雖然他沒有什麼其他的心思，但是很難保證，別人不會覺得他有什麼想法。

他現在還能偶爾和紀懸見見面，要是被人誤解了，說不定連這份難能可貴的友誼都保不住了。

所以柳憶年沒有回答，反正是明年的事情，到時候再說吧。

他笑了笑，端起茶杯，喝了茶。

「快嘗嘗這李子糕，」紀懸很熱情的將糕點往柳憶年的面前推，「這可是用家裡的李子腌漬之後再做的糕點。」

盛情難卻，柳憶年也不好拒絕。

伸手拿了一個，咬了一口，吃在嘴裡酸酸甜甜的，咽下去之後不久，喉嚨處還能夠感覺到溢上來的甘甜。

看著柳憶年臉上淡淡的微笑，紀懸就知道他對這糕點很是滿意。

他準備等等就讓小廝給廚房帶話再做點糕點，等柳憶年走的時候，讓他帶點回去。

「少爺。」方才進門時迎上來的那個小廝，又出現在了兩個人的視野當中。

「有事？」

小廝看了看柳憶年，最後靠近紀懸耳邊說了幾句。

發現紀懸的臉色在小廝靠上來之後不久就變了，柳憶年猜想可能不是什麼好事。

小廝退開之後，紀懸回了句，「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可是少爺……」小廝似乎還想說什麼，被紀懸一瞪，乖乖的閉了嘴，然後默默的離開。

柳憶年其實想問，但是他自知沒有什麼立場去問他。

隨手又拿了個李子糕，眨眨眼看著對面若有所思的紀懸，將盤子推到他面前，「你也吃。」

回過神來看著嘴巴鼓鼓咀嚼著，紀懸一笑，往他茶杯里添茶，「慢點吃，小心噎著。」

紀懸陪著柳憶年在庭院里待著，認真的聽著柳憶年說著自己在私塾的事情，但是總覺得身後有人在不遠處望著他們倆。

那種感覺很難受，就像有人在監視他們。

一刻鐘之後，他確定確實有人在身後監視他，準確的說，是監視他們。

紀懸知道那一定是母親那邊的人，畢竟從一回莊子，就不斷有人告訴他讓他去見夫人，但是回到莊子將近半個時辰，他也沒有想過到後院去，畢竟把柳憶年一個人丟在這也不好。

柳憶年知道紀懸在聽他說著，他聽他說話的時候，臉上明顯帶著笑意，可是眼神里，確實在思考其他的東西。

從剛才的管家到小廝的舉動，都能讓柳憶年覺得此時紀懸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的，而不是和他一起待在這裡聽他說這些日常瑣事。

「紀懸……」柳憶年叫了聲他的名字，然後紀懸就開始怨念了。

他們倆個見面的次數雖然少，但是也算是熟識，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因為柳憶年看著就比紀懸來的小，紀懸就稱他為「小年」。他以為柳憶年會稱呼他為「紀兄」，再不濟，叫他「小懸」也好，沒想到他居然連名帶姓的叫他。

第一次的時候沒有改正過來，在那之後想改也改不了了。第二次，柳憶年再這麼連名帶姓的時候，紀懸想讓他改過來，但是柳憶年說紀懸剛開始沒有反對，現在就不能反對。

紀懸說，要是你連名帶姓叫，我也要連名帶姓叫你。

柳憶年給了他一個白眼，說了句，隨便你。

於是紀懸就這麼敗了。

從那以後，紀懸就默許柳憶年那麼叫了，但是還是會時不時的鬱卒。

紀懸是真的不喜歡這麼生疏的稱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