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熱切卻又纏綿至極的吻，夏煜沒想到這個平素冷硬凌厲的人，雙唇卻如此柔軟瑰麗，淺嘗便無休無止，他用力把孟椋柔韌的身子摟進懷裡，一隻手固定在他腦後，僅憑本能不斷索求著更多更深的滿足。

從來沒有一個人能像他一樣，僅僅是一個輾轉廝磨的吻便能讓他情動至此，彷彿另一半丟失的靈魂重新回到身體里那般歡欣雀躍。

孟椋沉迷地用雙臂緊緊圈住他的脖子，整個人虛軟地依靠在他懷裡，輕輕啟唇發出讓身上之人難以拒絕的邀請，在夏煜的舌尖探進來時主動迎上去勾纏，誘惑男人更深的痴迷和沉淪，甚至分開側坐的雙腿，迎面貼上夏煜的胸膛。

馬兒還在無知無覺地揚蹄狂奔，情熱曖昧的銀絲順著口角滑落，夏煜覺得自己心裡怒吼咆哮的野獸隨時都會脫柙而出，懷中之人哪裡是他清冷高傲的皇後，分明就是只勾魂攝魄的公狐狸！偏偏自己明知這是他刻意引誘，卻還是被撩撥得神智昏沉，此刻怕是要他交出祖宗江山都是心甘情願的。

「小煜哥哥，唔我難受，要我……要我好不好？」孟椋意亂情迷地把兩人隆重的華服蹭出無數凌亂褶皺，只想把自己全然融入他的身體，在自己身上留下獨屬於他的烙印，最好能留個永生永世，即使輪迴萬年也不消不滅。

就在他正欣喜地準備更進一步時，夏煜卻輕輕推開了他。

在孟椋尚迷離的錯愕眼神中，夏煜伸出拇指指腹溫柔地拭去他唇角的透明口液，又替他整理好凌亂的衣襟，重新把人裹回披風裡，然後拉住韁繩，讓馬兒緩下了腳步。

「為什麼？」孟椋盯著他沉默的側臉，眼淚突然湧出眼眶，「你明明也有感覺的！為什麼可以是別的任何人卻不能是我？」

這一聲哽咽就像一把刀子戳進了夏煜心裡，他攬在孟椋腰間的大手指節僵硬，極力保持沉穩的語氣，「抱歉，孟椋，你尚年幼，我不願讓你日後追悔。」

他沒有喚孟椋皇後，也沒有自稱朕，便是以尋常人家的身姿與他交心，不是巍巍帝王，不過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而已。

孟椋聽了非但不覺感動，眸中痛苦反而更加濃重，「你不是我，怎知我會後悔？又怎知……我常因你痛不欲生。」

他說完突然用力推了夏煜的胸膛一把，縱身躍下馬去，在荊棘怪石之間滾了兩圈，便沒入了臨夏山複雜的草木掩映中。

「皇後！」夏煜驚吼一聲，連忙伸手去拉卻連他的衣角都沒碰到，眼睜睜看著重重摔下山坡，鋒利的枝葉劃傷了他的臉頰，心裡痛得幾乎不能呼吸。

他當即猛拉馬韁，迫使撒蹄的馬兒驟然停下，發出一聲尖銳的嘶鳴，慌忙中也顧不得自身安全便棄馬狂奔下去，拔下腰間匕首斬斷一路荊棘荒草，自己手背和脖頸出也被刮出了道道血痕，卻彷彿毫無所覺。

「皇後！」終於看到密林深處抱膝垂首的清峻男子，夏煜疾走幾步上前，蹲下身把他急切地摟進懷裡。

孟椋依舊抱膝坐在地上，不回應也不說話，龍鳳團紋袍被劃得開裂成一道道碎片，狼狽地罩在外面，襯著他清瘦頎長的身形越發凄涼。

「你真是在剜朕的心啊……」夏煜輕輕摟著他，闔目艱澀地嘆道。

細碎的光點透過層層樹葉的間隙落在地上已是零星，兩人無言沉默許久，才聽孟椋開口，「便只有你有心，我就沒有。算我求求你罷，不能愛我，就不要對我這般掏心掏肺的好，至此往後，我生死禍福皆與你無關。」聲音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清冷。

夏煜被震得踉蹌了一步，差點一屁股跌坐在地上，他難以置信地放開孟椋，緩緩起身。

他知道，他們兩人是不會長久的，這樣偷來的相伴時光終有一天會有盡頭，或許是寧遠侯府樹倒猢猻散的那一天，或許是孟椋真正心有所屬的那一天，卻從未想過，這一天來得這樣快，快得他措手不及，心如刀割。

他想蹲下身去查看孟椋的傷勢，想把他抱起來不讓他坐在這潮濕骯髒的地上，卻慌亂地發現，自己根本沒有立場做這些事。說是皇上對臣子嗎？可若是旁人，他此刻看都不會多看一眼，遑論擔憂撫慰。說是丈夫對妻子嗎？自己怕是這世上最混賬的丈夫了，為迷惑寧遠侯和盛德王爺娶了他，他心思剔透一早便知自己是為了利用於他，卻沒有絲毫怨懟，反而明裡暗裡時時處處護著自己，自己卻時常令他傷心，如今更是把他逼到這個地步。

「朕知曉了，如你所願便是。」

他沉聲丟下這句話，緩步走出密林，走上官道，抬頭看著萬里無雲的藍空，濕了眼眶。

殊不知自他轉身後，那人便抬頭凝望著他的背影泣不成聲。

次日，皇後以太師太傅之身份臨朝，君臣二人隔陛階相對，漠然如生人。待得下朝後，皇後便隨寧遠侯車馬回了侯府。滿朝皆驚，唯座上帝王始終不語，無人知曉那一雙黑沉的鷹目下深藏著什麼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