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顧冬根左右手交握，用力搓了搓，語重心長地開口道，「小山，咱們是爺倆，都是一家人，今天小江也在這兒，有些話我也不藏著掖著跟你們。」

「過去你大伯和二伯，確實也有做得不對的地方，這個我跟你媽也談過。但是再怎麼說，他們倆都是你爸的親兄弟，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吶，嘴上再怎麼說，心裡卻不可能真不管他們的死活。」

「爺爺奶奶去世得早，你奶奶臨走的時候還拉著我和你大伯二伯的手，說我們都是她的骨肉，手心手背都是肉，讓我們千萬不能兄弟離心。」

「現在鬧成這個樣子，爸爸……爸爸真覺得自己對不起你奶奶。是我不孝，讓她在那邊也過得不安心。」

顧北山深吸一口氣，拇指揉了揉的太陽穴，實在不明白顧冬林、顧冬村怎麼會和他爸是骨肉血親。兩個哥哥活脫脫就是對地痞流氓，兄弟卻愚孝又窩囊，爛好人一個，迂腐得沒救。

簡直奇葩！

「那您希望我怎麼做？」顧北山輕輕揉捏著顧南江修長柔韌的手指，強忍著怒氣，臉上的笑容毫無破綻，「我想聽聽您的想法。」

顧冬根一聽有門，臉上頓時露出笑容，歡歡喜喜地說道：「爸爸不是想強迫你，爸爸只是提個建議，你和小江看看行不行！」

顧北山不置可否。

顧冬根自顧自地繼續說道：「我是這麼想的啊，明天正好是周末，就我做東，把你大伯二伯和你堂姐堂哥都請過來，咱們三家聚在一起，有怨有氣大家把話都說開了，該道歉的道個歉，該服軟的服個軟、過了這個坎兒，以後咱們還是兄弟親，還是一家人。你們說，對不對？」

顧北山冷笑，「對……對……」

對你個大頭鬼！

「爸，我有個問題不太懂，你教教我。」

顧南江的目光終於從顧北山掌心移開，抬頭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破天荒得到大兒子肯定的顧冬根有點飄飄然了，想都不想就笑容滿面地開口道：「你說！只要爸爸懂的，爸爸都會毫無保留地教給你！」

「明天去吃飯，到底是誰該道歉？誰該服軟啊？」

「這個……」

顧冬根愣住了。

按他心裡想的，當然是他帶著兩個兒子給作為長輩的兩個哥哥道歉。

但是……

顧冬根偷眼瞥了一下，坐在旁邊的顧北山，知道自己千萬不能這麼說，否則老大得把房子給掀了。

於是他想了想，自以為滴水不漏地笑道：「江啊，話不能這麼說。事情鬧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們雙方都有責任。咱們吃這頓飯，就是希望我們幾家相互之間能夠把心打開，都來誠懇檢討自己的不足。然後有不好的地方，我們就去改。不管是一個人，還是一個家，總是要不斷改進自身的不足，不斷進步，才能變得更好，對不對？」

「哼！」顧南江從鼻子里發出一聲冷哼，臉上的笑容滿是諷刺，「那爸你跟我說說，我哪兒做的不對，我也好趁早改改。」

「……」顧冬根又被噎住了。

還是那句話，他要是現在想都不想就把心裡話說出來，那這個家就別想好了。

這些年敢當著老大的面，說老二不是的，無一個不被大兒子揍得鼻青臉腫。

雖然他是不敢對自己這個當爸爸的動手，但是現在自己還得哄著他高興了，才能把這頓團圓飯吃好咯。

「哈哈，小江當然是好孩子，小江和哥哥都是爸爸媽媽的驕傲，不知道多少人羨慕我和你媽，能生出你們倆這麼優秀的兒子了！」顧冬根實力吹捧。

顧南江挑眉，笑得天真無邪，「爸爸也覺得小江沒有做錯事嗎？」

「……對，對。」顧冬根幹笑兩聲，心裡莫名有些發毛，但還是順著他的話應道。

顧南江聞言，突然寒了臉色，「既然錯不在我們，那為什麼這頓飯要我們請？」

「……」顧冬根臉上的笑終於掛不住了。

顧南江冷笑著站起身來，居高臨下，「我把話放在這兒。這頓飯，要吃，可以。讓我的兩位好伯父請，否則免談。」

他說完，拉著緊跟他站起來的顧北山，徑直走到門口，打開房門，頭也不回地大步走出去。

顧冬根回過神來，氣得面紅耳赤，卻忍著沒敢發火。

這個家，現在已經不是他在當家作主了！

兄弟二人回到房間，顧南江一腳踹翻了面前的椅子，氣鼓鼓地摔坐在床沿上，「這都是什麼事兒呀你說！明明不講理的是他們，憑什麼要咱們跟他低頭認錯！我他媽欠的啊！」

「跟潑皮無賴講什麼理啊？他們要是能聽懂人話，那豈不是就跟咱們一樣也是人了？」

顧北山彎腰把椅子扶起來，坐到床沿上把他抱進懷裡，笑著親了親他的額頭，「咱不跟他們生氣，氣壞了身子心疼的只有哥哥，咱不做親者痛仇者快的事啊！」

顧南江抬手回摟住他的腰，臉埋進顧北山懷裡，不讓他看見自己通紅的眼睛。

上輩子，那些人是怎麼對他哥的！

爸媽頭七都沒過完，他們就上門來，打著「領養」的幌子，對爸媽留下來的一套房子和事故撫恤金虎視眈眈。

眼看著搶不到了，就直接撕破臉，開始落井下石！

那段時間他什麼難聽的話沒聽過？

他們找人半夜用石頭砸碎了窗戶上的玻璃，他半夜被嚇醒縮在牆角瑟瑟發抖，他哥死死地把他護在懷裡，第二天早上天亮的時候，滿身淤血青紫，找不到一塊好地方，卻因為捨不得花錢去醫院，連著兩個星期動輒疼得大汗淋漓，也只能硬抗過去。

他們生活艱難到，只能靠著他哥起早貪黑騎著租來的三輪車，賣煎餅果子的時候，顧建春帶著一幫小混混砸了他哥的煎餅攤子，威脅路過的行人，誰再敢買他家的煎餅果子，見一個打一個！

甚至他眼睜睜看著那群畜生對他哥拳打腳踢，卻只能被他哥懇求的眼神釘在小巷拐角，撕心裂肺寸步難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