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南江半夢半醒之間，感覺好像有人輕手輕腳摸進了房間，強撐著皺眉睜開眼，還沒能適應眼前的黑暗看清來人的面目，就被一條濕漉漉的紗布捂住口鼻，眼睜睜看著同時清醒的顧北山被鈍物重重砸在後腦勺上無聲無息昏死了過去，然後自己連掙扎的力氣都沒有就失去了意識。

他再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在到處充滿消毒水味道的醫院裡了。

石子名守在他身邊，一看他醒了，連忙伸手去探他手腕橈側，然後才按了呼叫鈴，等醫生護士過來。

顧南江只是愣了幾秒，就手忙腳亂地要起床，甚至伸手去把還插在血管里的輸液針，被石子名眼疾手快制止之後，只能像是抓著救命稻草一樣全身顫抖地連聲問道：「我哥哥呢？我哥哥怎麼樣？他在哪裡？我昨天看見有人摸進我們房間了！好幾個人！訓練有素！你們調監控了嗎？派人去查！快！」

石子名緊緊抱著他，一隻手順著他的頭髮，一手輕拍他後背，清冷的聲音沉靜堅定，自帶一股安撫人心的力量，「他沒事，南江，他沒事。你聽話，等醫生給你做完檢查，我就帶你去看他。他還沒醒，但是已經檢查過了，他沒事，後腦受的傷只是皮下血腫，還有點輕微腦震蕩，所以沒有你醒得早。現在你是他的依靠，你要冷靜，不能慌知道嗎？」

顧南江用力咬緊牙關，深吸一口氣，全身都因為竭力忍耐而劇烈顫抖，眼淚一顆顆砸落在石子名肩膀上，暈開成片的水花！

他要冷靜！要冷靜！要冷靜！

他是哥哥的依靠，是哥哥的驕傲。

「派人查了嗎？」顧南江雙目猩紅，眼睛死死盯著虛空的地方，森然空洞。

石子名看了眼大步走進來的醫護人員，隱晦開口道：「這邊動用所有力量在調查了，已經有了眉目，我在這邊不太方便用我自己的東西。」

顧南江垂眸不再出聲，配合醫生護士完成檢查，等外人都出去以後，才冷聲問道：「長崎放，查過他了嗎？跟他有沒有關係？」

別墅的安全措施足夠到位，能夠避開所有警衛悄無聲息闖進來的，必然是內鬼，且還得有在身份地位足夠高的後盾出謀劃策、作為內應，才能輕易成事。

果然，石子名接下來的話印證了他的猜想，「樓上走廊的監控在你們出事期間被人惡意破壞了，但是外面的監控顯示，那幾個是從長崎放車上下來，然後回到他車上的，而且當時他們堂而皇之進到二樓，用的理由是，長崎放有重要的東西落在了裡面，取完就走。」

「然後管家和樓下的警衛就這麼放他們上來了？」顧南江一字一頓地問，眼中幾乎沁出血來。

石子名點頭，「是。」

「人抓到了嗎？」顧南江閉上眼又問。

「還沒有。長崎放矢口否認，聲稱自己身邊的人要不來自長崎家族，要不就來自他外公九條家族，絕對不會有任何問題。我們當著他的面放了監控，也抓了他的貼身助理和保鏢來對質，他們都聲稱不認識這些人，並且和這些行兇者毫無瓜葛。」

「讓毫無瓜葛的人上了自己的車。」顧南江合眼冷笑，「到底是什麼讓他們這麼有恃無恐？」

「算了。」他突然睜開眼站起身，輕嘆了一口氣，神色卻沒有絲毫緩和的跡象，「先去看看哥哥。」

石子名看著他僵冷的背影，目光緊跟著一凜，殺氣畢露。

任何人膽敢傷害他珍視的家人，他絕不放過。

直到傍晚，顧北山才迷迷糊糊睜了一回眼，混沌的目光急切地左右巡視了一圈，直到看見顧南江守在自己床邊才安心地對他笑了笑，合上雙眼又睡了過去。

第二天中午，顧北山終於徹底清醒了。

雖然疑惑自己為什麼會在醫院，還插著尿管和鼻飼管，雙手被固定在床上，但是目光一觸及雙眼通紅的顧南江，就什麼都不會想了。

「嚇到你了，不哭啊乖，哥哥疼。」顧北山不能伸手去摸他小臉，只能極力偏著頭朝顧南江的方向伸去，嗓音幹澀沙啞地哄道，「小可憐，別哭了，我睡了多久了？哥哥的小可憐怎麼憔悴成這樣了？連鬍子都長出來！哎喲，可心疼死我了！」

顧南江不說話，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下直掉，一邊起身去給他解手上防止患者無意識碰掉鼻飼管的綁縛，抽泣的聲音聽得人心裡跟著一陣陣抽疼。

顧北山得了自由，也不管身上亂七八糟的管子，連忙撐著坐起來，探出雙臂把心肝兒摟進懷裡，又親又摸，自責得不得了，「好了好了，哥哥在，哥哥在！小江不怕，哥哥在這兒呢，哥哥在！是哥哥不好，沒照顧好你，再也沒有下次了，沒下次了。你要心疼死哥哥了，乖寶貝兒！」

顧南江用力抱著他，雙臂不斷收緊，直到痙攣顫抖，突然放聲嚎啕大哭！

顧北山也跟著紅了眼眶，他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兒，可是他的寶貝兒從來沒這麼哭過，聲嘶力竭得彷彿失去了全世界。

他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抱著顧南江，一刻不停地吻他，從額頭到眉眼到鬢角到臉頰再到嘴唇，然後和他唇舌交接抵死纏綿，直到用光肺里最後一絲空氣，頭腦發脹，眼前發黑。

顧北山抱著漸漸平靜下來的顧南江，強忍著腦袋裡陣陣暈眩的劇痛和越來越明顯的噁心，輕輕哼著歌哄他，直到懷裡的人均勻了呼吸，身體也慢慢軟下來，重重倚在自己身上，才小心翼翼靠坐在床頭閉目養神。

等石子苓輕手輕腳地推門進來，他便睜開眼，用嘴型示意石子苓走進一點，然後輕聲貼在他耳邊跟他說自己想吐，讓他把床邊的垃圾桶湊過來。

石子苓看了眼他懷裡的顧南江，提議道：「我把他抱到旁邊的陪床上去睡吧，你這樣不方便。」

顧北山輕輕搖頭，因為瞬間的暈眩眉頭皺得更緊，緩了一會兒才繼續貼在石子苓耳邊回答：「不用，他沒睡踏實，你一碰他就醒了，讓他再睡會兒。」

石子苓只好把幹凈的垃圾桶側著湊到他下巴，動作輕柔地拍撫著他的背脊，看他無聲又極力忍耐著幹嘔了一陣，胸膛微不可察的起伏完全沒有驚動趴在他懷裡的顧南江，臉色卻越發蒼白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