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府外來了個萬花谷的醫者，說是來幫忙的。」今天，小傻子還是勤勤懇懇地給自己說著這天策府里里外外的事情，穿著一身紅衣的女子淡淡一笑。

「你還是好好管管你自己吧，別等狼牙軍入了城，嚇得屁滾尿流。」女子不懷好意地看著小傻子。身為女子，保家衛國本來就不是分內的事情，可是她常纓不一樣，爹爹從小就教她熟識兵法和長槍，她一心只想提起長槍保衛這大唐盛世。

如今的大唐可是比不上以前了，想了想，心裡又多了幾分哀愁。

雖然如今狼牙軍已經兵臨城下，但是她內心更渴望和這些狼牙軍痛痛快快地打上一仗。

她不是沒有上過戰場，經驗總是有的。可是小傻子不一樣，小傻子是前幾日參軍的，不知道為什麼，常纓第一眼就喜歡上了這個傻小子，他有名字，叫宇宏，不過獃頭獃腦的，自己也就喜歡叫他小傻子了。

「小傻子，你有沒有想過，有朝一日當上大將軍啊？」常纓雖然不是漂亮女子，但是眉目清秀，加上這一襲紅衣，也就更加明艷動人了。

小傻子搖搖頭。

常纓搖搖頭，嘆了口氣：「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小傻子還是不太明白，常纓也很無奈。在這來來往往的軍人之中，一抹金色卻入了眸，那是一個白白嫩嫩的世家弟子，重劍背在身後，臉上帶著幾分凝重。

「小傻子，瞧見了嗎？那就是藏劍山莊的人，和咱們一點都不一樣，人家錢多得是，你以後要是入贅，就找藏劍山莊，准沒錯。」常纓雖然是這麼說，小傻子卻不樂意了，急著辯解：「我要是娶媳婦……我也……我也娶和常纓你一樣的……」最後的一句話聲音小得只有自己可以聽見。

也許是自己的目光太過於灼熱，藏劍山莊那位公子回頭瞥到了常纓，緩緩開口：「我們藏劍山莊可說不準要不要你們天策府的人呢，你們在戰場上東奔西跑，不著家。而且哪日長槍再也提不起來了，我們山莊的姑娘可就成了寡婦了。」

聽到這句話，常纓惱火起來，雖然征戰沙場的確是很危險，但是這個人說話未免也太過分了。

小傻子自然之道常纓的性子，想要阻攔，卻已經遲了。

「話別說得太滿了，敢不敢打賭？要是我一年之後還能在戰場上活下來，你就給天策府磕三個響頭？」常纓拿自己的性命打賭，那位公子似乎覺得有些誠意，點了點頭。

周圍天策的軍人看見了都紛紛勸阻，畢竟生死這種事情在這樣的亂世很難說。

深夜。常纓輾轉反側睡不著，明日和狼牙軍必然有一戰，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就這麼死了。但是既然約定已經賭下，就絕不反悔。

第二日，戰鼓打響，常纓整理了一下長發，披上盔甲，抬頭看了一眼這殘破不堪的天策府，戰火仍然在飄揚，昔日四處奔跑的小狼狗也不知所蹤。

「喂，你可別今天就死了。」不知道是誰說話這麼沒禮貌，回頭一看，正是昨日那個藏劍弟子。

「哼，讓你看看我的英姿。」常纓不屑地冷哼一聲，擦了擦自己的長槍。

藏劍弟子也很無奈，拍了拍常纓的肩膀：「看見東邊那棵楊柳樹了嗎？你若是沒死，就去那找我，看不見我的話，喊我一聲興許我會從天而降。還有，我叫葉嵐。」

既然對方已經說了自己的大名了，自己不說的話，總覺得沒有禮貌。所以常纓很禮貌地點點頭，回了一句「我叫常纓。」

小傻子看著常纓和那個藏劍弟子如此親密，心裡有些擔憂。

「小傻子，害怕的話就站在我身後。」常纓說完，小傻子搖搖頭，樂呵樂呵地提起自己手中那把閃著銀光的長槍，在陽光下有些刺眼。

城門打開，兩兵交戰，常纓揮動長槍，所向披靡，狼牙軍的鮮血四濺，小傻子也不甘示弱，將常纓剛交給他的戰八方漂亮地打下，狼牙軍就倒下了幾個。

東邊的柳樹上，葉嵐眯著眼睛看著不遠處正在奮身戰鬥的女子，不一會兒又閉上了眼睛。

「你不會喜歡那位女將軍了吧？」一位男子抬頭看著這與嫩綠格格不入的金色，問道。

葉嵐看眼前這個男子一身紫衣，如墨長發隨意披散，看起來倒是有幾分萬花谷弟子儒雅的味道。

「說不準。我不想當寡夫呢。」葉嵐調皮一笑，抱著自己的重劍又睡去了。紫衣男子搖了搖頭。

常纓打了一個漂亮的勝仗，雖然說沒有能把狼牙軍打得落花流水，但是也算是比較順利的一次了。常纓神不知鬼不覺地走到了東邊柳樹下，看著樹枝上那個熟睡的男子，一個壞念頭在心中萌芽。

「常纓戰死沙場了，這麼年輕的姑娘，可惜了。」常纓捏著鼻子，拉著奇怪的調子說道，葉嵐突然一個轉身就跳下了樹，看著眼前嬉笑的常纓，瞪了她一眼。

「生死是拿來開玩笑的嗎？我還以為我的這三個磕頭一輩子都……」葉嵐的語氣里還摻雜著擔憂，常纓看他是動了真格，只能吐吐舌頭。

葉嵐看到常纓平安歸來，總算是鬆了一口氣。他與這個姑娘的打賭不過是無心的，他也不想這個姑娘家就這麼死了。比起一條性命，他更願意三個磕頭。

「你們天策府還打算打到什麼時候？」葉嵐突然問了一句，常纓思考了一下，然後露出笑容，葉嵐第一次看到她露出這樣的笑容，帶著慘淡。

「誰知到呢，興許哪一日狼牙軍決定撤退了，興許哪一天……大唐沒了……」常纓嘆了口氣，隨手撈來了一壇酒，聞著酒香，人也好像醉了。

葉嵐不明白，為什麼那麼多天策府的人都執念於大唐，非要把命都給了大唐才甘心。

「因為，我們是東都狼。我這一生，就是死了，也要念叨這首詩，它是我所有的信仰了。」常纓淺嘗了一口這酒，雖然有一些烈，但是卻是她爹爹最喜歡的酒了，入口醇香。

常纓看葉嵐沒有動靜，嗤笑了一下：「你這樣的世家子弟，怎麼懂呢？」

「長河落日東都城，鐵馬戍邊將軍墳。」葉嵐接了話，常纓愣了一下，滿意地點了點頭。

「盡誅宵小天策義，長槍獨守大唐魂。」常纓念完了詩，抬眸看了一眼葉嵐，「我若是有了喜歡的人，心裡也會不舍了吧，不舍這人世間，貪生怕死……」

葉嵐低頭，眼前的女子臉頰微微一紅，沒有平日里的囂張，只是如一個普通女子一般。

那一夜，她喝醉了，他送她回了軍帳，他心底從此就多了一把長槍，難以舍下。

他和師父鬧了矛盾，從藏劍山莊跑了出來，雖然沒有參軍，可是他還是光明正大地留在了天策府，不曾料，這裡的人就連女兒家，也這樣的讓人覺得心疼。

天策府的人，不能擁有愛了嗎？

日復一日，他每日除了看常纓練長槍，就是和她一起聊天。不知不覺，兩個人關係都已經像朋友那般好了。常纓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忽略了小傻子一段時間了，直到小傻子有一日跑來問自己是不是喜歡上葉嵐的時候，她才意識到自己多麼可笑。

某一日，葉嵐突然收到藏劍山莊的來信，非要讓他回一趟山莊，常纓心裡不知道怎麼有幾分不舍，。道了別，那金衣的少年策馬而去，常纓才覺得，比起第一次看見他，確實是消瘦了許多。

殊不知，這一別，就是永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