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強的期盼落空了，段皛喬站在原地沒有動作，他們和蕭莫宸的站位構成了微妙的三角，車廂內的氣氛一時變得冷凝。

「打擾了，車廂檢查。」

繼一段敲門聲後，傳來乘務員的聲音，隨後是禮貌的詢問，「請問我可以進來嗎？」

沈強記得這聲音是之前遞給他煙灰缸的那位，不得不說，他是懷著感激的心情說出「請進」二字的。

「先生們，列車長要求我們進行車檢，以確保乘客安全，如果有打擾到你們，我萬分抱歉。」

人是低著頭進來的，帽檐被壓得很低，謙卑恭敬的態度一如緊抿的唇角，牽出拘謹的笑容，左手提著醫療箱放在身前，右手握在左手腕上，攥得很緊，似乎是緊張過度了。

「放鬆點先生。」

沈強漫不經心地繞到段皛喬身前，和蕭莫宸交換了眼色，把人擋在身後，向乘務員走了兩步。

早在乘務員說第一句話的時候，段皛喬就轉過身，迎上了離他最近的廂門。

現在的情形是，乘務員、沈強、蕭莫宸三人依次站在從廂門到車廂里側的對角線上，段皛喬站在離沈強最近的右後方，並且因為沈強剛才的一番動作，他被巧妙地隔絕在火線之外。

「我們並不是剛才開槍射擊的人，身上沒有槍支，你不必這麼緊張，好像我們隨時要開戰一樣。」

沈強打著趣，為了向這位解釋說因為剛才的槍擊事件受驚過度的可憐人顯示真誠和友好，特意把手放在身體兩側，有意無意地撩起西服外套，露出空空如也的腰際。

「所以，之前的那位乘務員呢？」他問。

「您是指送冰袋的那位嗎？他是我的朋友，在剛剛的槍擊事件中被射殺了，我原本還在休息室等他交班……」

被嚇壞的可憐蟲依舊低著頭緊盯著左手，或者更確切地說是盯著左手的醫療箱。

「很抱歉，那真是太遺憾了。」

似乎是沈強萬分誠懇的悼念語氣感染了對面的人，他微微抬起頭，一半的面容依舊隱藏在帽檐的陰影下。

「我的意思是，先生，那位朋友和你的關係一定非常要好，以至於他會把自己一天做過的事，都事無巨細地當作閑談說給你聽。比如，他4分鐘前推著輛滿載的餐飲車送餐的時候，還順帶帶了兩個冰袋送往不同的車間，其中一個，就送進了這裡。」

「當然，」沈強頓了頓，保持著微笑。

「他還得在2分鐘內完成送餐，並折回去與應該在休息室等待交班的你完成交談，然後再快速趕到這被射殺身亡。因為，你知道的，先生……」

氣氛渲染得差不多了，沈強面上的淺笑也逐漸加深，無視了對面的人偷偷把右手摸向醫療箱的舉動。

「槍擊事件發生在一分半前，由此看來，你和你朋友談話的30秒，可真是寶貴萬分，好在，他充分了解你該知道些什麼。」

——得了吧先生，你就是剛才的槍手。

沈強的微笑就好像在嘲諷他拙劣的謊言，甚至，他開始了有恃無恐地挑釁。

「醫療箱里的東西你不打算用嗎先生？畢竟，你似乎很確信我們用得上，所以在檢查車廂的時候，還體貼地帶上了它。」

「該死！」

槍手暴露了身份，自然就撕掉了偽裝。

他的身形一下子舒展開，從醫療箱後掏出手槍，對上沈強的腦袋，整個過程不過2秒。

緊接著，沈強突然原地下蹲，透過那點與水準視線錯開並垂直拉大的距離，蕭莫宸舉槍的身形漸現眼前，不必多想，槍聲響起，槍手的腦門被開了一個漂亮的洞。

2秒的準備時間，對上蕭莫宸，必死無疑。

正是明白這點，沈強在對方把槍對準自己的時候，才一動不動連躲避的慾望都沒有。

這賭的不是誰槍快，也不是默契，而是信任。對他沈強而言，就是個展現他對蕭莫宸有多信任、多信任、多信任的機會。

沒錯，「他」就是個連命都能心甘情願放心大膽地交給你蕭莫宸的傻迷弟。

這樣的傻子，這年頭，除了他，哪裡找？

蕭莫宸盯著倒地的屍體，循著股血液流淌的方向，斂下眼瞼，似乎在思考著什麼，最終他把目光定格在沖著他傻樂的青年，又一時沒忍住撇開視線，恰好落在段皛喬手裡那把本該在沈強腰間的槍上。

「做得不錯。」

他從自己左腰處取出一隻槍丟給沈強，和當初一樣，青年兩眼冒光手忙腳亂地雙手接住，近乎虔誠地捧在手裡。

但就是這樣滿心滿眼都是一樣東西的沈強讓蕭莫宸移不開視線，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科普結束。

德國HKP7，9毫米巴拉貝魯姆彈，8發彈匣，初速351米/秒，有效射程50米。

沈強眨巴眨巴眼，看了看段皛喬手上，自己先前經過他身側時偷偷塞給他的自家佩槍，又看了看手裡的新夥伴，咽了咽口水，把槍秒揣進懷裡，起身還打算拿回佩槍，結果在蕭莫宸殺機暗藏的目光下訕訕地打消念頭，只是嘴上不甘心地碎（作）碎（著）念（死）：

「那個……畢竟都是大哥送的嘛，皛喬他有我保護，用不上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