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顧與森直到下午才起來，整個腰酸得厲害，他黑著臉緩慢地扶著牆走出房間。

安爺爺正樂呵呵地在客廳看電視，見到他起來後連忙讓他坐下來，很體貼地枕了一個軟墊子。

「安小子考試去了，你先坐著，我去熱飯。」安奶奶本來在一旁打毛衣，現在卻樂呵呵地站起來，顧與森急忙拉住她讓她不要忙活。

本來就是自己住在別人家，哪好意思再讓老人家伺候自己。

「顧同學你不要見外，這裡就是你家。」安奶奶過分慈祥的眼神讓他有點膽戰心驚。

「奶奶你不要忙了，我等會兒要去公……不是，學校了。」

安爺爺按下他的手掌，和藹的面孔里多了幾分嚴肅，顧與森頓時一愣。

「小顧你不介意我這麼叫你吧。」

「不介意。」

安爺爺給他倒了一杯茶：「其實我早就知道你不是安小子的同學，你們的關係我和老婆子也猜的差不多。」

顧與森緊張地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心臟擂鼓般拚命跳動。

關係？什麼關係？不會是自己想的那個關係吧？他幾乎委屈地想哭出聲。

染指小朋友被他家人發現了，怎麼破？在線等！我該用什麼姿勢求饒才會不被打？

安爺爺看他緊張地說不出話的模樣突然大笑起來，寬厚的手掌很輕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你別有負擔，你和安小子交往我們完全是同意的。」

「我，我們都是男人……」顧與森有些難以啟齒，自己拐跑了他們唯一的孫子。

「都是男的怎麼了？我和老婆子沒有這麼思想頑固，只要你們能福祉我們別無所求。」

老人眉眼彎曲，臉上的溝壑里都是歲月的風霜，這些痕跡註定了他們經歷了比顧與森比安漠更多的人生。

人這輩子難以預料的事情那麼多，福祉才是走過這一遭世間最該擁有的東西。

「小顧啊，我們安小子比較皮，你要多擔待點，這孩子沒過過什麼好日子，又跟著我們東躲西藏的，他變成現在這個樣子都是我們上一輩人的過錯。」

安爺爺啪嗒吸了口煙，眉眼愁苦地低垂著，安奶奶聞聲從廚房裡走出來，埋怨似的推了一下他的肩膀：「好好的跟孩子說這些幹啥。」

顧與森劍眉微皺，胸口像是憋了口氣：「……爺爺，我想知道小安子以前的生活。」

母親早逝，父親遠走，到處打工，欠下外債。

他想知道這些事情里到底有多少是真的，有多少是假的，關於安漠的一切他都想知道。

安爺爺和安奶奶互相對視一眼，從彼此眼中看出了無奈，安爺爺起身從身後的書架上拿出一本書，在書的最後一頁夾著一張泛黃陳舊的照片。

一家四口，年輕的女人手臂里抱著唇紅齒白的嬰兒，嬰兒笑顏如夏。

「英子是安小子的媽媽，她身體不好，生下安小子後身子就垮了，我兒子是個畜生。」提起兒子老人怒不可遏，即便過了這麼長時間還是沒有原諒他。

「那個畜生借了高利貸之後就沒了蹤影，我們帶著安小子到處搬家，英子就是那個時候沒的，安小子只能跟著我們兩個老的繼續東躲西藏，好幾次都被他們找到，安小子被打得都沒了人樣，是我們沒出息才連累了他。」

安漠身上有好幾條褪不掉的舊疤，自己曾經問過，但是他怎麼也不說，想來應該就是那個時候留下的了。

老人眼裡流出眼淚，愧疚地捂著眼睛：「安小子不是故意變得這麼渾，而是如果他不渾被欺負的就是他。」

安漠童年的歲月都是在掙扎與惶恐中度過，從他拿起鐵棍打破一直欺負他的小混混的鼻樑開始，愛笑懦弱的安漠就死去了。

顧與森心臟一陣一陣地鈍痛，他張嘴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後來呢？」

「後來高利貸不肯放過我們，安小子跑去給他們當手下，人也徹底墮落了，我們勸他他也不聽，我們知道他這是為了讓那些人不來找我們的麻煩，直到有一天他突然回來說以後再也不會有人騷擾我們，他也再沒有跟那些人出去鬼混。」

那個時候何煜鋒就找上了安漠，而那些高利貸應該是被處理了。

安漠，這就是你一直都不肯告訴我的過去嗎？

顧與森手指無意識地收緊，泛黃的照片上安漠單純地笑著，這個單純的人終於還是被生活折騰成現在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