樂穆離看著含情脈脈對視著的兩個人，在心裡低嘆了一聲，上前從師厘手中接過樂文，然後道：「去哪了那麼久？」

師厘舉舉自己提著的食品袋：「塗末來的第一天早上，想讓他吃點特別的，就去了揚叔的店裡買了生煎包。」

聽言樂穆離默了。楊叔的店，那可是有一個小時的路程才能來回的距離。他回頭看一眼站在原地只穿著睡衣的塗末，低下頭去摸樂文的辮子：「那我們先走，你們倆好好處處。」

對於他這樣的決定有點意外，師厘剛要說些什麼，就被從松子的世界中抬起頭的樂文疑問的語氣給搶先了：「爸爸，我們不是來找哥哥吃飯的嗎？說好了要做文文最喜歡吃的香菇餃子的。」

聞言嘆一口氣，師厘看一眼不說話的樂穆離，往前兩步將東西放到桌上，向樂文招招手道：「留下吃飯吧，正好認識一下塗末。」

樂文連忙點頭：「對對，爸爸，我想跟塗末哥哥玩。」

看著期待著神情的的樂文，樂穆離終於點了點頭：「好。」

樂文開心了，直呼「爸爸真好」之類的話。

師厘鬆了口氣，抬眼去看塗末。

沖他笑笑，塗末說：「我去收拾房間，起來得遲了。」

看一眼跟樂文互動的樂穆離，師厘尾隨塗末進了卧室。

塗末腳步不歇往床邊走，同時嘴裡說道：「就疊了一半，然後門鈴響了，我就把它們放下了。」

師厘將人拉了起來。

行為受限，塗末隨著師厘的力道直起身子面對他，笑問：「怎麼了？」

師厘沒說話，只是身子前靠用額頭碰上了他的。

身子愣了愣，塗末看著他的動作笑了笑。

良久放開他站好，師厘皺眉：「發燒了。」在外面的時候就覺得他臉紅得有點不對勁，沒想到真的身體不舒服。應該是昨晚在車站等自己的時候冷著了。

應景般咳嗽兩聲，塗末笑應：「還不止，還有咳嗽跟腦袋疼。」

聽著他說，師厘的眉頭皺得更緊了。

後撤身子離他遠了點，塗末擺出無辜的神情：「不是我隱瞞不報，我打電話的發現手機在屋裡響了。」

順著他的視線看了眼自己放到櫃子上的手機，師厘往床前一步重新抖開了被子，之後把塗末推上了床，用被子嚴實蓋住。

被他一系列的動作弄得反應不急，待到躺在床上才有了真實感，塗末看著認真著樣子說給自己去拿鑰匙的師厘，有些哭笑不得：「還有客人呢。」

重新按著他躺下，師厘嚴肅道：「躺好。聽我的。」

「可是……」

「文文跟穆離不是客人，他們是朋友。所以不用顧慮。」

在他認真的神色中無計可施，塗末乖乖把被子給自己蓋好：「好吧。」

這才滿意，師厘走到櫃子跟前拉抽屜找感冒藥。

倒水看著塗末喝了，他探手摸摸他的額頭，囑咐：「這樣就先不吃早餐了，你睡一覺，午飯好了我來叫你。」

塗末看著他：「可我現在睡不著。」

想了想，師厘過去把自己的電腦拿了過來：「給你放視頻，要看什麼？」

塗末：「動畫片。」

師厘：「……」

笑笑重複，塗末看著師厘臉上的哭笑不得：「看動畫片。」

忍不住伸手摸一把他的光頭，師厘笑了開來：「遵命，童心未泯大大。」真跟一個小孩似的。

這樣的認知讓師釐出了卧室後嘴角還掛著笑意，於是當樂文蹦蹦跳跳向他衝過來的時候，他不注意被嚇了一跳。

「哥哥，你在房間里跟塗末哥哥說了什麼，現在這麼開心。」被他抱起來，樂文迫不及待問。

看一眼在客廳沙發上坐著的樂穆離，師厘低頭對上樂文：「塗末哥哥在看動畫片，文文你去陪他一起看好不好。塗末哥哥生病了，如果文文陪在他身邊的話，肯定會好得很快的。」

「嗯。」毫不遲疑答應，樂文從師厘懷中滑下來，踮腳扭開卧室門的開關，雀躍著聲音進了屋，「哥哥，文文來陪你。」

師厘走過去在樂穆離對面坐下。

看著他不自在的坐姿挑了挑眉，樂穆離問：「定了？」

師厘點頭：「嗯。」

「這麼久以來都沒聽你說過，也沒聽公司里的那些小姑娘說起你跟誰走得比較近，你們是怎麼認識的？」自從大三跟珂鷗分開，師厘就像是忽然之間看破了世俗，面對感情的事總是避之不及。清心寡慾的程度甚至曾經讓樂穆離覺得，他應該是這輩子都不打算再碰感情了，而以後這五年的時間也證實了他的這一想法。怎麼也沒有想到到了今天，自己敲開房門的時候，忽然他的房間里就出現了一個陌生的男人。之前完全沒有苗頭，這樣的前提不由讓樂穆離生出陰謀論的想法。

師厘倒是沒有想到自己談個戀愛，在樂穆離的眼中竟然是這樣難以接受的事，當下毫無保留回答：「塗末是我在網上認識的。」

樂穆離皺起了眉頭：「你們那個圈子？」

知道又避免不了意見不合，師厘猶豫著點了點頭。

「跟你一樣出名？」

師厘微搖了搖頭：「塗末在網上出現的次數比較少，跟別的同好相比也不是太活躍。相對來說，算是比較邊緣化。」努力傳達著真實的情況，師厘特別擔心樂穆離會因為對網配圈的抵觸，而對自己跟塗末的感情有什麼不公正的評價。

然而，樂穆離的反應還是比他想像的要來的更加直接。聽了他的話周身幾乎是立馬就升騰起了不滿的氣息：「你們認識多久了？」他問。

師厘回答：「兩個月。」

兩個月？心中的不同意已經達到了頂峰，樂穆離繼續問：「對對方很了解嗎？」

誠實搖頭，師厘道：「我們就知道對方真名叫什麼而已，網路上的聯繫也沒頻繁過，為數不多的幾次。從確定關係到現在，只打過兩通電話。嗯，還有昨晚他讓我去火車站接他的那一個，總共三次。」

「師厘！」樂穆離已經快要氣死了，為著師厘竟然這樣草率對待自己的戀愛，「你要是寂寞了，那麼找人紓解紓解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不該失去底線。現在這樣將人直接帶回家是怎麼回事？萬一他認清了路以後訛上了你怎麼辦？你怎麼應對？搬家？啊？」

在他的神情激動中完全愣住，師厘在他停下話頭的時候才解釋：「我知道你是擔心我，可是塗末不一樣，我們是很認真想在一起的。」

樂穆離被氣笑了，師厘的話現在在他聽來就是完全站不住腳的狡辯：「想認真在一起？靠你們單薄的或者該說是趨近於零的感情基礎嗎？師厘，我不是不了解你們那個圈子，所謂大神騙粉絲上床的事多不勝數，還有那些為了跟偶像近距離接觸而不管不顧的小姑娘，簡直亂到了極點。還有你待的那個圈子，十有八九都是gay，多的是人聽對耳了便約出來『交流感情』的。從前你說對那些喜歡你的人有感情我只能接受，可你現在這樣墮落，還打算怎麼說服我？為了有個便利的渠道約(炮？！」

師厘怔怔看著情緒激動的樂穆離。從來都沒有想到，他那樣看不上自己的興趣，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自己的本性，在他的心裡已經跌到了這樣無可挽回的地步。

師厘覺得自己有些難受，可還是保持了理智：「不是你理解的那個意思穆離。我跟塗末確實感情基礎不深，對彼此的了解也僅停留在最開始的地步。可是,是不是真心跟認真我們心裡都有數，沒有誰為了一時的好奇跟興趣而賠上自己，也不會有彼此糟踐感情的可能。我喜歡塗末，真心真意，我明白，也清楚。也相信塗末跟我的感受一樣。穆離，我們不是一時興起，只是想融入彼此的生活，然後組建一個家庭而已，沒有什麼大逆不道，也不是不可原諒。」

胸腔的怒火在這樣的真心剖析下漸漸消弭，樂穆離看一眼仰頭看著自己認真解釋的師厘，忽然背過身去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抬起腳步走向了卧室的方向：「文文，爸爸想起家裡還有事，回去了。」

幾秒鐘後屋裡傳來小碎步跑動的聲音，樂文「篤篤篤」跑出來，看一眼六神無主坐在沙發上的師厘，問樂穆離：「不能吃香菇餃子了嗎？」

樂穆離抱起她：「回家爸爸給你做。」

再次看一眼師厘，樂文低了聲音：「那好吧。」

樂穆離轉身。

「哥哥再見！」樂文連忙道別。

勾動嘴角笑了笑，師厘沖她揮手：「文文再見。」

兩個人離開，門被關上，剛剛還熱鬧的屋子忽然就冷寂了下來。師厘胸口憋著一口氣，緩緩低頭把腦袋埋在雙臂間。

有人的腳步聲輕聲響動，走到自己跟前停下，然後，身旁沙發凹陷，有人坐在身邊伸臂抱住了自己。

師厘靠近他，頹聲道：「對不起。」

靠在背上的腦袋輕輕搖了搖：「不怪你。」

長處一口氣，師厘在塗末懷裡閉上了眼睛。

我們總以為了解是一切的基礎，感情是所有心照不宣的解釋。可是總會有那麼一刻，讓我們不由懷疑，那些了解跟感情是不是我們的自以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