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對。

且不說他站在陽台，金在中躺在床上，少說也有二十米遠；就算金在中現在就在他身後又如何呢？把這電話聽了去，發一通火麼？他不過是打個電話而已。

經過方才心臟幾乎震出胸腔的一嚇，鄭允浩迅速冷靜下來。一想自己竟如同長了蛀牙還要偷吃糖果，卻被母親逮個正著的小孩兒一般，不免心裡好笑，再一想又不知有何可笑。

一陣做賊似的莫名心悸。

然而定睛一看，視野里除了興奮得一蹦一跳的小女孩，別無他人。金在中燒到現在才醒，怕是餓的整個人都累，哪裡有到陽台來陪他吹風的力氣。鄭允浩深吸了一口氣，強行鎮定：

「醒了就好。我去給你在中叔叔拿點吃的，要是餓了就先吃桌上的菜。」

「知道了。」女孩子的聲音清脆又軟糯，惹人喜愛得很。他漫不經心地把她晃在眼前的碎發別到耳後，安撫地拍了一下，轉身進廚房給金在中盛粥去了。

「……你這真的是白粥啊。」迎著年輕戀人小心翼翼而滿懷期待的眼神，金在中也不好說什麼，可這口腔里的粥純粹是水和著米，再也沒有別的味道。他想了很久，才挑了種自認為含蓄至極的措辭，生怕刺傷了對方的自尊心。

「不是要清淡麼……那，要放什麼比較好？」鄭允浩又不傻，當然知道他的一片愛心。不會就學，他想，世界上還能有學不會的東西？

「放點鹽，青菜稍稍放些也可以，補充營養啦。」金在中習慣性地教了一通，忽然住了嘴，「怎麼，你還有下回？」

「下回你生病的時候就能吃好點了。」鄭允浩兀自記著他說的煮法，絲毫沒覺察他語氣微變。

「都想到我下回生病了？」鄭允浩這才發現不對，然而已經攔不住他了，「能不能盼著我點好？」

「……」

「我錯了，在中。沒有下回。」鄭允浩語氣誠懇，「我就是想煮好吃點給你……」

「嗯我知道。以後我一邊做一邊教你，做飯很容易學的。」彼時金在中還不曾預料到之後多年的廚房災難，如果他早知道，說什麼都要把這句話爛在肚子裡面，「第一次嘛，這樣的程度也不算太壞。」

「謝謝。」鄭允浩笑著接受了他附上的主動的親吻，斷斷續續地睡了近一天，金在中原本紅潤的嘴唇微微起皮，不輕不重地摩擦著他的嘴唇，讓他升起了去咬的衝動。還沒等他恢復自己可觀的自製力，他已經被愛人先一步推開了。

「我渴，」他好心的愛人解釋道，「給我倒點水。」

鄭允浩不知道他到底知道了什麼，又知道了多少。方才的記憶一片空白，暗自回想除了頭痛欲裂以外毫無收穫；金在中蒼白的臉上也沒有顯出異樣，叫他根本無從揣測。強自鎮定下來，他應了一聲「好」，撇下想法進了廚房。

大概是他這雙休息了近一個白天的眼睛的緣故，金在中沒由來地從高大的背影里看出幾分踉蹌來。才大半天沒見，他好像錯過了一個世紀一樣，總覺得鄭允浩在刻意卻又差錯百出地瞞著他一些事情。

才睡了幾個小時，腦子都糊塗掉了，金在中暗自嘲笑自己：鄭允浩這麼聰明的人，真想要瞞他什麼，怎會讓他有一點點起疑的機會？

金在中用了十分力氣說服自己不要疑心，多給愛人信任和空間，不能僅憑飄渺的直覺去追問不休。然而越要說服自己便越是奇怪，能讓鄭允浩滴水不漏地瞞著他的，究竟是多麼關係重大的事情？

他越想越糾結，鄭允浩一米八多的高個子擋在他面前，遮去一片暖黃色的燈光也未能察覺，給逮個正著：

「在想什麼？魂不守舍的。」雙手被捂在溫熱的水杯上，兩邊都是暖烘烘的。可他嘴角一扯，偏偏揚不起笑容了。

大約是斷斷續續地燒了一天的原因，金在中腦子裡面有根弦嘣地斷了：「你說我在想什麼？……」

「我在想你。」

病人用他沙啞的嗓音，一字一頓地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