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譽挽袖擦了擦千眼神獸臉上的鮮血，「你怎麼想？願意隨我回丞相府嗎？」

千眼神獸頭點的跟撥浪鼓一樣，願意，願意，願意的不能再願意了。

有人給埋，還有隻小貓作伴，死後的日子過的不要太逍遙噢。

「丞相大人，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此人乃是欒有仙道派我們前來捉拿，若丞相大人把他帶走了，我們沒法復命了啊！」

見溫如譽拉著千眼神獸的胳膊就要往馬車的方向走去，那領頭人急了，意欲亮出奉命之人的身份來壓制溫如譽。

只可惜他還不知道，他們的老大早已遇了難，而且就死在溫如譽眼前……

「原來是欒有仙道想要的人啊！」

「正是！」

那領頭人見溫如譽腳步停了下來，臉上不由的露出幾分輕鬆。

欒有是大漢派過來的使臣，而小樓國作為大漢的附屬國，跟他過來的人自然都有種居高臨下的優越感。

眼前站著的若不是小樓國的丞相，而只是一方權貴的話，他們很可能就直接動手硬搶了。

溫如譽嘆了口氣，故作為難道，「即是欒有仙道想要的人，本丞相定當鬼竭盡所能的好生照顧，讓他苟延殘喘到欒有仙道的到來。」

話罷，溫如譽便不再跟那領頭人廢話，拉著黑衣男子就上了馬車，慢悠悠的駛向丞相府。

那些追殺者見丞相護衛個個都是高手，也不敢貿然硬搶，只好暫時作罷。

一路上，千眼神獸的傷口不斷的往外滲血，怎麼止都止不住，溫如譽生怕什麼信息都沒得到，這重要人物就這麼英年早逝，急的連脫下自己的衣服，捂在他的傷口上。

自從曉月先生仙逝後，這世上還沒有人對他這般好過，千眼神獸看著溫如譽的眼神都有些慌亂了。

「你……你別管我，反正……反正……我活不成了……」

「傷口不堵上，血不止住，你會死的更快！」溫如譽跪蹲在千眼神獸的面前，一手扶著他，一手堵住他的傷口，「對了，你到底叫什麼名字？」

「我……沒有名字……」千眼神獸遲疑了會，還是沒有把曉月先生給他起的名字說出來。

曉月先生離開時，曾一再囑咐他，不要相信人類，不要把名字透露給任何人……

「清風……」溫如譽看著千眼神獸，眸神微動，「你以後就叫清風吧。行走在人世間，沒有個名字實在不方便。」

清風……

這正是曉月先生以前給他起的名字啊！千眼神獸沒敢看溫如譽的眼睛，只輕輕的點了點頭……

到了丞相府後，溫如譽不顧眾人反對，把清風安置在了自己的房間。派人找來大夫給止血後，又不顧眾人反對，把服侍照顧的人都哄了出去！

房間里只剩下溫如譽與清風了！

「清風，我能問你幾個問題嗎？」

溫如譽本來想開門見山的，但見人家傷的那麼重，又不太好意思。但不問吧，又怕他不知何時就一命嗚呼了，到時懊悔都來不及。

清風沒有回答，溫如譽自當對方默許了，輕咳了兩聲，自顧坐到了榻邊，試探著的問道，「你覺得，現在還有什麼辦法能救你嗎？」

清風可是知曉何丞風身邊新晉寵兒底細的人，說不定順便也知曉點何丞風本人不為他知的一面。

溫如譽迫不及待的想要挖掘一切隱藏在他身上的秘密，自然不甘心就這麼眼睜睜的看著他撒手人寰。

「你想讓我活著？」清風不確定的看著溫如譽。

「當然，我當然想讓你活著！」只有你活著，才方便我打探何家的秘密嘛……

「我不是要給你們家的貓陪葬嗎？我活了，你們家的貓怎麼辦？」

「呃……我們家的貓不用你擔心！比起你，它更喜歡魚，我打算另外找條魚給它陪葬……」

「你真好！」清風不禁感嘆道。

雖然常人輕易都能聽出溫如譽這是在胡說八道，但清風卻不覺的他在騙他，言語中甚至還充滿了艷羨。

一隻獸孤苦伶仃、無依無靠的在人世間苟延殘喘了幾十年，末了，末了，倒艷羨起尋常家寵來，悲涼，悲涼啊！

清風沖著溫如譽笑了笑，無奈而又凄慘，「我活夠了，不想再活了！」

東躲西藏的日子，他活夠了；孤獨寂寞的日子，他活過夠了；除去仇恨無所期盼的日子，他更是活夠了……

所以，就這樣吧，死在同族的手下，他心甘情願，而且更有尊嚴。

溫如譽沒有再說話，只是靜靜的看著他，靜靜的……

有那麼一剎那，似從清風蒼涼無望的眼神里看到了過去的自己，那個失去家族庇佑，失去父母疼愛，無所依靠的小男孩的背影。

他的絕望，他懂！

「其實……我從未養過貓，不過現在想養了……」溫如譽捻著手指上的血腥，目光不知覺的從清風的身上移開，看向窗外，「你做我的貓好不好？」

清風微微閉上眼睛，沒有回答……

窗外，月光如洗，像輪鏡子照耀在每一個人的身上，直窺其內心。黑的，白的，無論白日里偽裝成什麼顏色，到了夜晚獨處時總會原形畢露。

黑不是黑，白不是白，灰色卻是一大片。

何丞風本來睡眠就不好，今夜更是歷來最差，眼一閉就是自己揮劍殺人的血腥場景，每每還未睡著即被驚醒，竟無一刻安寧。

身旁，雲尚榕已經呼呼大睡，沒心沒肺，好似個什麼都不往心裡去的孩子。

就連千眼神獸什麼時候不見的，現在身在何處，是否安全，他都不當回事，只說自己累了，想睡覺……

可這睡相實在太差了，不過翻個身，竟半個身體都翻到了何丞風的身上，推都推不開。

何丞風睡不著，本想起身看看書，以消磨漫漫長夜，但現在就像鋼板一樣被釘在床上，只能大眼瞪小眼外加無可奈何。

這顆小釘子光是死死的釘在他身上還不夠，一隻手還緊緊的摟住他的脖子，腦袋一個勁兒的往他懷裡鑽。

哎，這隻鳳凰愛粘人的臭毛病可能是天生的吧！

幾番掙扎無果後，何丞風索性放棄了抵抗，並且輕柔的把他摟緊在懷裡。

因為何丞風還記得他曾今說過，如此親密的睡在一起，能夠修復他被燒壞的鳳凰羽毛，雖然不知道真假……

「大何……」

「怎麼了？」

很自然的回了一聲後，何丞風才發現雲尚榕原來是在說夢話，又好笑又好氣的摸了摸他的腦袋。

鼻息下，雲尚榕的頭髮散發著淡淡的清香，不是尋常沐浴潤發的膏油香味，而是一種似曾相識的花草芬芳。

之前一直沉浸在消極情緒中的何丞風未曾發覺，此刻聞到後，竟生出一種莫名的熟悉與心安。

他喜歡這味道，喜歡雲尚榕身上所散發出的獨特氣息。他轉過頭，側臉貼著雲尚榕的髮絲，嗅著他的味道，漸漸的放鬆冷靜下來。

他閉上眼，腦海里閃過的不再是幻境中的血腥場面，而是第一次在孔雀橋見到他的場景：

一個長相清秀的傻小子嚇跑了當地遠近聞名的匪徒不說，還硬追著人家問路，也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何丞風上前原本也只是打算幫他一把，哪知還被這潑皮又可愛的小廝給賴上了……

堵門被攆裝委屈、夜出軍營慘被俘，流匪手中寄書信，一口一個大寶貝……

腦中的場景如走馬觀花，何丞風也不知不覺的進入了夢想，嘴角的笑意甚至都沒來及的收回。

次日清晨，何丞風遵從丞相溫如譽的囑託，託人往宮裡送了口信，說自己風寒入體身體抱恙，不便殿前面聖，軍中事務可直接詢問校尉溫如泰。

大殿之上，溫如譽見何丞風的位置果然空著，面上不知覺的浮現出一絲得意的笑容。

溫如泰捕獲了這個笑容，加之哥哥溫如譽昨日三更半夜才回府，而好友何丞風卻莫名其妙的告假了，直覺以為自家哥哥跟自己的好友又起衝突了，早朝上整個人一直悶悶不樂。

下了朝，他便馬不停蹄的去了將軍府。

剛入將軍府的大門，周伯就哭喪著臉迎了過來，「溫大人，你總算來了……你再不來，我這把老骨頭都要跟他拼嘍……」

溫如泰大驚，連問道，「周伯，你別急，慢慢說，是將軍府發生什麼事了嗎？」

「是啊！大事，大事……將軍府發生大事了！」周伯氣的直跺腳，然後拉著溫如泰就往何丞風的居所走去，「我們家老爺啊，現在是鬼迷心竅了，被那壞小子耍的團團轉……」

「誰啊？哪個小子啊？」溫如泰越聽越迷糊，「算了，算了，周伯你也別說了，我自己去看。」

方走到何丞風的寢室門口，見小蘭端著水盆正要進屋，溫如泰連忙接過水盆，抬腳，踹門，進去了。

屋裡，何丞風正幫著雲尚榕穿戴衣物，而雲尚榕則一刻不停的皮鬧著，一會兒出其不意的鑽到何丞風的懷裡，一會兒又湊上來要親何丞風的臉頰，總之就跟少女懷春一般使勁的往心上人身上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