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蛇……」

周伯剛要回答溫如泰的問題，只聽屋外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很快停在了門外，「周伯，在嗎？」

「在……在的……」周伯一邊應道，一邊搶過溫如泰手中的殘畫，重新塞到自己的枕頭下。

「老爺說，後天就是冬至了！他想趁著冬至前後去鄉下小住一段時日，今日午時就出發，你趕緊也收拾收拾……」

「哦，哦，知道了！我現在就收拾！」

屋外的人走了，周伯便開始忙著收拾行李。仍由溫如泰再怎麼追問他大蛇的事，他都顧左右而言他或者幹脆閉口不言。

溫如泰磨了約莫有一炷香的時間，實在什麼也問不出來，只好姍姍的離開了！

反正知道此事的又不止周伯，他還可以去追問兄長溫如譽的貼身侍衛小陶嘛，再不行就找兄長當面對質……

總之，他一定要將昨夜的來龍去脈弄個清楚！

只是讓溫如泰沒想到的是，這邊何丞風剛決定去往鄉下，那邊自己的已經拋下眾事，跑去了鄉下。

這兩人……有事，絕對有事啊！

溫如泰回家換下朝服，跨上隨他幾進幾齣沙場的BMW，也奔向了那片遠離朝政的農舍。

是晚，當溫如泰風塵僕僕的推開農舍的大門時，驚呆了！

屋裡擠了好多人，何丞風與雲尚榕在，溫如譽與小陶也在，還多了個不曾見過的生面孔……

大家圍著火爐，品著茶，抬眼看了下溫如泰，便又各忙個的，彷彿他的到來並不是什麼意料之外的事。

「哥，你這麼連聲招呼都不打，就離開家了？」溫如泰一身寒氣，都快凍壞了，於是隨便找了個借口就擠進了溫暖的人群。

溫如譽端了杯熱茶給他，「這不冬至了嗎，過來給爹娘燒點紙錢。」

「噢……」溫如泰接過茶，咕嚕咕嚕的喝起來。

「大何呢？」溫如泰例行公事般又問了問何丞風。

「我也過來給爹娘燒點紙錢。」何丞風抿了口茶，回問道，「如泰呢？怎麼晚趕來，所謂何事？」

「我也過來給爹娘燒紙錢。」溫如泰照葫蘆畫瓢，回答得那個清脆。

何丞風與溫如譽各懷心事，互相對視了一眼便又快速的移開視線，都沒把注意力放在溫如泰的身上。

草屋裡再次安靜了下來，雲尚榕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然後往何丞風的身邊靠了靠，枕著他的肩膀打盹。

「你們家的小鳥都打瞌睡了，還是趕緊帶他去床上睡吧，別再凍著了。」

溫如譽吹了吹杯中的熱茶，熱氣氤氳中，他意有所指的笑了笑。

何丞風自然知曉這笑中的意思，抬手穩住肩上的雲尚榕，給坐在溫如譽身邊的清風新添了茶水，「內屋還未來得及生炭火，更冷，姑且就讓他睡在這裡吧。」

添完新茶，何丞風順勢抬頭看著清風，「倒是清風先生，今日格外的安靜，不會是有什麼心事吧？」

被何丞風故意喚做清風先生的千眼神獸，冷不丁的打了個寒戰，無所適從的看了看身邊的溫如譽。

若能早些知曉溫如譽與何丞風的關係如此劍拔弩張，千眼神獸怎麼也不會把同族雲尚榕的身份泄露出去了的。

其實他也只泄露了自己的身份，到現在也沒想明白，溫如譽是如何窺得雲尚榕的真身的。

「我們家清風昨日剛剛受了驚嚇，估摸得緩個三五日了。」溫如譽轉而又對千眼神獸另一側的小陶說道，「小陶，清風先生累了，領他去內屋休息吧……」

「何將軍剛才說了，內屋沒生炭火……」小陶正說著話，忽然感覺到溫如譽兩束目光如匕首般刺在身上，連起身扛起千眼神獸，「清風先生，走，我帶你進屋休息去……」

嘴上說著客氣話，做起事來卻很粗魯！那不分青紅皂白的懶腰一抗，顯然是碰到了千眼神獸的傷口，愣疼出他一身冷汗。

而千眼神獸好似物件一般，仍由溫如譽擺布著，不曾反抗。即便現在的身體已經無法抵禦寒冷，他也沉默不語。

對面，雲尚榕將睡未睡，無意識的說道，「他已經沒了神仙筋，捱不住凍，會死的……」

他的聲音不大，但因為挨在一起，何丞風聽的清清楚楚，溫如譽也聽的真真切切，只有溫如泰如聽天書一般不知所雲。

「小陶，把他放下來！」溫如譽的聲音不大，其中還夾雜著一絲強作鎮定的擔憂。

「什麼？不是要去內屋休息嗎？」小陶進退兩難的站在明暗交界處，火光在他身上跳動，卻照不清他臉上的表情。

「不去了，我還有事問他！」溫如譽將千眼神獸面前尚冒著熱氣的茶水倒盡，重新倒上一杯，「別站著了，把他放下來……」

小陶遲疑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千眼神獸放下了。

千眼神獸還沒坐穩，溫如譽就迫不及待的以手背搭在他的手背上試探溫度，體溫果然低的可怕。他連又讓小陶拿來自己的披風給他披上。

何丞風面上淡然如水的飲著茶，心下卻是饒有興緻的看著溫如譽忙來忙去，甚是好奇：一向討厭累贅的溫如譽，在利用完千眼神獸後，他還挾持著這隻已經一無是處的廢獸做什麼。

溫如譽的性子，何丞風是知道的，是個平時連兒子都不怎麼管的重度利己主義者。凡是對自己沒有一點用處的人或事，他都敬而遠之，更別說帶個累贅在身邊了……

「哥，這人是誰啊？我怎麼沒見過啊？」一直懵圈中的溫如泰終於清醒了過來，對著清風就是一頓猛瞅。

「清風先生，你剛才沒聽到嗎……」何丞風不鹹不淡的應道。

「清風先生不是……」溫如泰忽然覺得自己提起了不該提的事，話沒說完就低下頭喝了口茶。

可即便沒說完，何丞風與溫如譽也都知道他想說什麼，一直陪在曉月先生身邊的那個清風先生不是在十幾年前消失了嗎……

沒錯，那個清風先生已經消失了，但溫如譽總覺得眼前這個清風先生與之前那位有幾分相似，遂賜名之。

「嘣！」火堆里發出木炭炸裂的聲音，草屋裡安靜的讓人難受。

何丞風提起火棒，撥弄著盆中的碳塊，安靜被打破。

只是他一動，雲尚榕就不舒服了，黏在他身上蹭來蹭去，怎麼也找不回之前的安定，最後索性躺下來，枕到他的懷裡。

大家的目光一下子又都聚焦了何丞風與雲尚榕的身上。

「大何，你不要太寵他了！」溫如泰正好抓住機會，岔開了話題。

何丞風摸了摸雲尚榕的腦袋，目光掃過眾人，最後又落在了千眼神獸的身上，「清風先生，你說我是不是太寵他了？」

千眼神獸先是看了眼溫如譽，見溫如譽低頭喝著茶沒有要阻止他的意思，於是搖了搖了，「是他太粘人而已……」

「你呢？你愛不愛粘人？」何丞風看似不經意的一問，眼角餘光卻偷偷的落在了溫如譽的身上。

溫如譽低頭喝茶的動作停頓了一會兒，似乎也在等千眼神獸的回答。

但千眼神獸卻沒有作答，而是裹緊了溫如譽給他披的披風，就地躺下去休息。

溫如譽微微用力握緊了手中的茶盅，「何丞風，清風先生是在你家受的驚嚇，這事你總要負責的。」

何丞風驀的抬起頭，一臉冤枉的看著溫如譽：大哥，你這是碰瓷啊！

溫如譽面不改色的繼續喝茶：沒錯，這瓷我碰定了！

邊上溫如泰蠢蠢欲動，幾番想加入交談，又擔心會像剛才那樣說錯話。

「既然丞相大人都這麼說了，我何丞風自然不會袖手旁觀。」

一方面，何丞風不好駁救命恩人的面子；另一方面，千眼神獸的本性並不壞，何丞風也想幫他找回神仙筋。

「哥，大何，清風先生是不是被嚇掉了魂啊？你們是要幫他叫魂嗎？這活我很拿手的，我來幫忙吧……」

溫如泰興奮不已的期待著，何丞風與溫如譽剛好想支開他，於是就讓他準備東西去了。

溫如泰離開後，溫如譽也將其他人退下來，「何丞風，你去白蓮教把清風的神仙筋偷回來！」

何丞風頭疼的嘆了口氣，「溫如譽，我是將軍！小樓國的將軍！你覺得我去偷東西合適嗎？」

「不合適！但你必須給我偷回來……誰讓你爺爺不教我真本事，不然我就自己去了……」

溫如譽端著茶盅，將喝剩的茶水倒進炭盆，對師父的「偏心」表示強烈不滿。

「我不去！先救如藍妹妹！」

「救完我妹妹，你再去白蓮教幫清風偷神仙筋！」

「救完如藍妹妹再說？」

「救完我妹妹，你就去偷神仙筋！」

「……」

溫如譽復讀機的臭毛病又犯了！一旦擰起來，誰都解不開。

何丞風無可奈何，最後問了句，「倘若我取回了神仙筋，你就會好生待他嗎？」

「你取不回來，我也會好生待他！」

「……」

屋外傳來一襲寒氣，溫如泰回來了。何丞風正想說什麼，卻又不得不將流轉在唇齒間的言語咽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