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沒鎖，這讓白莫感到奇怪。

他想著是不是有賊闖了進來，但又想著小區的安保設施非常齊全應該沒什麼問題，然後謹慎地推開門走進去。

沒有開燈，房間里只有微微透進來的月光作為照明，十分昏暗，只能隱隱約約看見沙發上有個人影。

白莫壓低聲音試探地喊：「君洛？顧君洛？」

沒人回答。

白莫有些疑惑，下意識屏住呼吸打開燈，就看見那個平日里總是散發著凌厲氣勢的男人，此刻卻獨自坐在客廳沙發上，背微微弓起，雙手交握，低著頭。

這種算得上脆弱的模樣，白莫從來沒想過會出現在顧君洛身上，一時間就好像被什麼擊中了心臟，酸脹疼痛。

他繞開地上翻倒的茶幾和碎玻璃悄悄地靠近，蹲下身來用盡量輕柔的聲音喚顧君洛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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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君洛發現白莫不知所蹤時，憤怒和痛苦在一瞬間就將他席捲，等他冷靜下來時屋內已經一片狼藉。

水杯、桌面碎成了片，微弱光線照在上面反射著破碎的光，絢爛破碎的樣子就像在嘲笑他自以為是的美夢。

他想起了這段時間白莫的舉動，那種能相互依偎、懷抱入睡的溫暖，果然就是個虛幻的夢。

他自嘲。

明明當初是他強迫白莫留在這裡的，要不是他，白莫能在舞台上大放光彩，能讓無數人驚嘆於其一身的才華。

可他把卻人鎖了起來，白莫恨他都來不及，又怎麼可能對他溫柔。

可是，那個每天送他出門的白莫，在他懷裡睡著的白莫，偶爾看著他就會臉紅的白莫.......就算這都是假的，他也捨不得放手啊。

顧君洛在發現自己會產生「害怕」這種情緒後就明白，這次自己是真的陷進去了。

一開始，白莫確實讓他起了興趣，於是把人綁了回來，像對待一隻漂亮的金絲雀一樣把人鎖在籠子里，只讓他獨自欣賞。

究竟是從什麼時候開始不一樣的呢？

他漸漸開始變得不像自己，對待白莫時什麼都小心翼翼。

他害怕白莫會討厭他於是不去做更多的觸碰，僅僅只是一個吻都要再三思量，可實際上他已經忍得迫切急躁，巴不得把人狠狠吞吃入腹。只是這一切在看到白莫笑著喊他的名字、紅著耳朵埋在他懷裡時，那些慾望都消失殆盡，只剩下一個溫柔到極致的吻。

他害怕白莫再胃疼到臉色蒼白，願意用從沒有過的耐心去哄。

他害怕白莫生病難受，所以他可以熬夜，他可以忘了吃飯，但白莫不可以，白莫一定要好好的。

他害怕。他怕白莫變回像以前那樣，抗拒他，敵視他。

他愛白莫啊，他怎麼能不怕。只能小心，再小心。

可是這些有什麼用呢？那個人還是逃走了。

自己應該因為那些偽裝的溫暖而憤怒，應該去把人抓回來讓他不敢再逃走。他有很多辦法能讓一個人服從聽話，卻在想像的一刻就悲哀地發現，自己根本做不到。

那是他視若珍寶的人，他捨不得。

明明一直自信著能掌控一切的人，卻在這個瞬間退縮了，於是只能捧著那顆鮮血淋漓的心龜縮在黑暗裡，妄圖逃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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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莫？」顧君洛的聲音沙啞，輕到好像一不小心就會把人驚醒，然後悲哀地發現眼前的只不過是個幻象。

白莫看到那雙深藍色眼睛裡溢滿的茫然和絕望時，只感覺自己的心像是在被一把鈍了的刀慢慢割著。他眨眨眼忍住泛起的酸澀，他起身向前抱住顧君洛。

「君洛，我回來了。」

這是個過緊的回抱，白莫被勒得有些疼卻沒有掙開，只是順從地靠在顧君洛身上。

突然察覺到後腰上異樣的濕潤感，聯想到滿地狼藉，白莫馬上掙了掙，在感覺到身上猶豫了一會兒、卻還是放輕了的力道後，立刻把顧君洛的手拉開放到眼前。

一條劃痕，不深，正不停地往外滲著血。

白莫想去找藥，但剛站起來就被顧君洛鉗住手腕。對方的神情讓白莫不忍再掙開，只能坐回到顧君洛身邊，輕輕吻了吻他的眼角。

「你受傷了，要止血，陪我去一下廚房好不好？」

顧君洛點頭，但在從客廳到廚房的短短時間裡一直沒有鬆開過手。

來到廚房後，白莫也沒再讓顧君洛再放開自己。一隻手不太方便，他花了幾分鐘才找到那個放在角落裡的小小的醫藥箱。

打開水龍頭，拉過顧君洛，一點一點輕輕地清洗傷口，用蘸了酒精的棉紗布擦拭後，塗上了消炎和止血的藥，再拿出繃帶包紮好。

包紮完了，白莫牽著顧君洛回到沙發上坐好，開始解釋今天的事情。

整個過程中顧君洛沒有說一句話，只是靜靜地看著白莫，一雙眼眸像風暴前的大海。

「這樣的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了，以後不管你在哪，我都要粘著你，你可不能嫌我煩。」

強撐的平靜徹底崩塌，壓抑許久的感情讓顧君洛不顧一切、狠狠地吻住了眼前的人。

白莫從來沒有體會過這樣狂烈的吻，強烈的壓迫感讓他忍不住一顫。可當他感受到顧君洛的顫抖急切時，才意識到自己一直忽略了什麼。

一切都是從那天開始的。

系統的「外來者緩和」在某一天開始好像出了差錯。

白莫意識到了這一點時，是那天偶然瞥見了顧君洛看向他時眼裡的探究。

白莫去黑書里確認，但奇怪的是，記錄有「外來者緩和」的那一頁就好像被什麼東西粘住了，不管如何處理都無法打開。

在那之後，白莫經常會在轉過身時，看見顧君洛在沉思。

「他發現了。」白莫這麼想著，卻不敢將隱藏的事實揭開。

但黑書的異常白莫無從解決，白莫只能裝作什麼都沒察覺到，而幸好，顧君洛也什麼也沒有說。

倒是默契。

於是白莫也下意識忽略了自己那些跟原主背馳的親近舉動，對於顧君洛來說會意味著什麼。

不安，懷疑，人之常情。

但顧君洛對他只有日復一日的縱容，就好像如果他開口說要星星，顧君洛也會真的摘來似的。

白莫在心裡嘆息。

或許他並不是沒想到這點，只是他先入為主地覺得顧君洛是個強大的人，這不只是身體力量上的強悍，更是精神和心理上的堅韌。而正因為知道顧君洛的強大，所以覺得不去表達、不去解釋也沒有什麼關係。

但說到底，這個男人也只不過是一個比常人更加優秀的普通人而已，也會傷心痛苦，也會不安無措。

不過還好，他現在意識到了自己的錯誤，而一切都還不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