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那件事過去了很久，至少對於顧君洛來說，這段時間已經足夠漫長。

當年白莫在緋舍的演奏轟動一時，可所有人在那之後就再也沒見到這位令人讚歎不已的才子。

因為緋舍慶典禁止任何私人的攝影，關於白莫，唯一留下的只有一段模糊的影像。

顧君洛坐在書房裡，難得帶有一點笑意地看著熒幕。

這就是他的深愛著的人，多麼優秀。

那段被剪輯過、僅三分鐘的錄像他已經看了上百上千遍，他卻從不覺得膩。熒幕定格在白莫起身鞠躬致謝，三分鐘到了，顧君洛臉上的笑瞬間消失得幹幹凈凈。

他靠回到椅背上，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年的事。

顧家從來不缺少麻煩，但很少有什麼麻煩像那次一樣。

那個所有人以為一輩子都翻不起什麼風浪的顧家二叔居然跟顧家的死對頭德爾曼家族合謀，謀殺了本家的一位長老。

而這件事算計得好，對方手段又不差，導致顧君洛得到消息那會兒時間都已經過了半個月。

半個月不短了，夠做很多事。

那位長老手裡的資源基本被全部控制，德爾曼家族甚至準備以此為突破口，徹底並吞相關領域內的所有顧家資產。

事情擴散速度之快讓顧君洛意識到，顧家還有其他的叛徒，要是讓他們得手，那顧家根基就穩不了了。

事關重大，他留下了幾個心腹確保白莫的安全後，馬上動身去往慕恩。

只是他沒有想到在不久後會接到那個電話——白莫被送進了搶救室，還沒有脫離生命危險。

後來發生了什麼顧君洛記不清了，他只記得鼻尖充斥著刺鼻的消毒水味，而眼前那層透明的玻璃彷彿會把白莫和自己徹底隔在兩個世界。

那段時間裡，很多人聽到顧家顧君洛的名字時忍不住脊背發涼。

聳人聽聞的殘酷手段，毒辣凌厲得讓那個陪伴家主長大的老管家也只能嘆息。尤其在看到顧君洛徹夜不眠，只摩挲著幾張相片、滿眼血絲時，連一句安慰的話都說不出來了。

東邊天色泛起淺玫瑰色，顧君洛揉揉脹痛的太陽穴，走到床邊坐下。

他看著那個一直安睡著的人，輕輕撥開那落在額前變長了些的碎發，就如以前每天早晨那樣印下一個吻。

「早安，小莫，睡得好嗎？」

是的，白莫只是睡著了。等睡夠了，躺倦了，就會醒來的。

顧君洛刻意忽略醫生們的話，遺忘他們臉上帶著歉意的表情，像是自我催眠一樣這樣一遍遍地告訴自己。

很久以前，顧君洛以為自己會滿意這樣聽話的白莫。可是，現在這個睡著的白莫很乖、很乖，乖到讓人想哭的地步——但他一點都不喜歡了。

他想看白莫對他笑，對他撒嬌，對他抱怨天氣太熱，被拒絕後氣呼呼地縮到沙發里，捧著遞過去的常溫檸檬水一口不喝，也故意不理他。

他知道白莫怕酸，拿了蜂蜜往杯子里加。一勺，酸，兩勺，還是酸，等加到第五勺，白莫就委屈巴巴地看著他。

他哪不知道，白莫挑食得很，不喜歡酸的也不喜歡太甜的，那杯檸檬水加到第二勺蜂蜜的時候，對白莫來說已經很甜了。

只不過白莫難得對他發小脾氣，他也樂意配合。

到了最後他會妥協，會看著白莫在自己無奈地嘆氣後歡呼一聲，把甜得發膩的飲料塞到他手裡，幾乎是蹦著去雪櫃里找冰淇淋......

已經過了多久了？

一天，一月，一年？

那些時光好像在昨天，但好像又從來沒發生過，只是他的一個夢。

顧君洛掀開被角，習慣性地把動作放到最輕，躺下，把人摟進自己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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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莫在暈倒後回到了那個奇怪的空間，只是這次沒有系統，只有靜靜懸浮在空中的、無法打開的黑書。

他想四處找找看有沒有出口，卻偶然發現白色空間里的某些位置能讓黑書發生變化，就像是在吸收那些不可見的能量，等吸收完畢了就會傳出一陣細微的波動。

白莫隱約覺得這本書是唯一一個能讓他離開這裡的契機，於是開始嚐試著去尋找那些存有能量的獨特位置。

然而這個空間里沒有辦法分辨方向，沒有位置參照物，他只能不停地走，走不動時就停下來，休息一會兒後繼續往前。

不知道走了多久後，白莫看著在自己眼前緩緩打開的黑書，在積分兌換版面出現了唯一的物品——時空鑰匙。使用後將扣除所有現存積分，且積分為0時不可兌換。

白莫毫不猶豫地選擇了使用，也不管以完成了修復任務後的所有酬勞作為代價值不值得，那時他的心裡只有近乎死寂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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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床已久的身體有一系列的後遺症，白莫幾乎是瞬間就察覺到五感的遲緩。

眼睛睜開後有種模糊感，他不停眨眼想快點克服這種不適。

映入眼簾是張英俊得讓人羨慕不已的面容，眉間的刻痕和眼下的深青色是以前沒有的，白莫的心瞬間就抽疼了一下。

他想抬起手觸碰，卻發現渾身酸軟，極度乏力，於是只能保持著原來的姿勢貪婪地看著這個想念已久的人。

白莫很內疚。

那時應該向這個男人說些什麼的，哪怕是一個電話讓他不要擔心也好，但他卻什麼都沒做，只是抱著賭一賭的心態做出了選擇。

他不知道自己自己在那個空間里待了多久，但按顧君洛的模樣和自己身體的狀態來看，應該不會只消耗了幾天。

幸好現在是回來了，白莫不敢想如果自己沒有回來的話，顧君洛會怎麼樣。

白莫知道顧君洛一直都不是一個會照顧自己的人，他還年輕，接手顧家還沒有成為一件非常得心應手的事。他會忙到忘了吃飯，只隨便咬一兩口什麼吃的充饑就行，有時也會飛躍好幾個時區，幾十個小時不睡覺。

——但顧君洛卻從來沒有忘了關心照顧他。

這一切白莫都知道，可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心疼後悔過。

他太自以為是，以為陪伴就已經足夠，從來不會多做一步，去考慮過顧君洛的感受。

心裡的自我厭棄和愧疚混雜著，壓得白莫難以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