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十幾厘米大的窗戶望向天空，陰沉沉的天空，讓人感覺很不舒服，然而再怎麼不舒服，這片小小的天空是秦翱唯一能看到的外面的風景。

頭髮已經長到不能再長，此時的他兩眼凹進去，黑眼圈重得讓人看不到眼睛，鬍渣布滿曾經英俊的面龐，一向注意外在形象的秦翱也變得不在乎了，一開始是沒有辦法，到後來已經習慣了，沒有心思去理了。

原本幾個人住的地方變成了他一個人，不會再有人在他睡熟時，把他拉起來打，也不會有人羞辱他，而那些傷也漸漸好了起來。

這些都是他那資助過的人到處找關係疏通，才讓他得以在這地方平安度日。

想他秦翱曾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卻因信錯了人，而落得如此下場，還害得自家弟弟失蹤了，至今不知生死，如今一直在想辦法把他救出去的，卻是他很少在意的人。

真是諷刺啊！

最在意的人，為其付出一切的人，他最愛的人，卻與死敵聯手陷害他，讓他這地方等待死亡。

再次抬頭望著那片小小的天空，眼底一片灰色。

「咚咚！」警棍敲響鐵門的聲音，如此刺耳，在秦翱的耳中卻宛如天籟，因為這意味著……

「0413，有人來探監了。」

有人來找他了。

秦翱沉默著，順從地讓獄警給他戴上手銬，心裡在想著，來看他的人是誰？

小穆？不，小穆說過他這段時間都有事，讓他等他，很快他就能救他出去了。

雖然秦翱已經不抱希望了，但是，對於一直在努力將他救出去的祁穆，他沒有打擊他，只說會等他。

不是小穆，那麼會是誰？他入獄幾年了，還有誰會記得得他？

難不成是他失蹤已久的弟弟回來了？

不然還有誰？

「哐當！」鐵門關上的聲音響起，將秦翱從思緒中拉回，他抬頭看到了來找他的人。

疑惑的眼神變成憤怒，在心裡颳起一道颶風，在他坐在位置上與那人對視時，一切又歸與平靜，眼神變得淡漠。

「你來這裡幹嘛？」

來人有著一張精緻的臉，與秦翱那滿臉鬍渣的臉不同，他的臉光滑柔嫩，讓女人都不禁羨慕，曾經，秦翱也被這張臉，和這個人所吸引，為其掏心掏肺。

「來恭喜你。」清脆的聲音，一如既往的溫柔。

「恭喜我？」秦翱不知道他有什麼好恭喜的。

「祁穆要結婚了，而你，也很快就能離開這裡了。」精緻的臉上多了一絲淺笑，有趣地觀察著眼前的人，可惜，什麼也看不出。

他和秦翱在一起十多年了，他卻依舊看不懂他。

秦翱依舊一臉淡漠，內心卻猶如波濤洶湧的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對方很簡單的一句話，告訴了他個很重要的信息，他的資助過的人——祁穆，為了他娶了個女人，等祁穆結婚了，他就能出去了。

他居然犧牲了自己的婚姻！

秦翱是知道的，祁穆與他一樣是同性戀，怎麼也不可能喜歡上那個女人。

糊塗啊！居然為了他，娶一個自己不喜歡，以後也喜歡不上的女人！

「你來這就是為了告訴我這個？」內心再怎麼翻滾，再怎麼無法接受，他都不能表現出來，因為他知道，對方在等著看他笑話。

來人沒有說話，身體微微往前傾，那張精緻的臉快要貼到玻璃上了。

「秦翱，你沒有心嗎？」良久，他回到位置上，「祁穆為了你連自己的福祉都搭進去了，你卻沒有一絲反應。」

秦翱沒有說話，也沒有看向來人，凹進去的眼珠盯著某處，眼神依舊淡漠，眼底依舊一片灰色。

「陳凌軒，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到底是因為什麼，讓你背叛了我？

陳凌軒沒想到對方到現在還會問這個，微微低眸，似在思考要不要說。

秦翱也沒期望對方會說，畢竟從他進來開始，問過他很多遍，他都沒有說。

起身準備離開，卻聽見那一向溫柔的聲音多了一絲悲傷。

他說，「錯不在你，在秦家。」

秦翱回頭，看到陳凌軒隱藏在黑暗中，那雙曾經裝滿星空的眼睛黯淡無光，那兩瓣玫瑰輕啟。

「對不起，請你去死！」

「哐當！」鐵門打了開來，秦翱被光圍住，消失在了陳凌軒的視線中，那話語卻飄入了陳凌軒的耳中。

「我會的。」

眼睛有些酸澀，當陳凌軒反應過來時，淚水已經布滿了那精緻的臉。

秦翱望著那陰沉沉的天空，一步一步走向那關著他的一小片地方。

「我認罪。」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拖了幾年，當說出來後，一切都結束了。

他再也不會拖累誰了。

回到關押他的地方，等待處決他的文件下來。

在他吃晚飯時，處決他的文件下來了，明天十一點，槍決。

勾起嘴角，這是他入獄以來第一個笑，明天，他就能解脫了，所有人都能解脫了。

秦翱洗了個入獄以來第一個舒服澡，睡了入獄以來，不，是成年後第一個好覺，淡然地迎接死亡。

另一天十一點，秦翱離開了一直以來關著他的小房間，他所望的天空不再是那一小片，久違地呼吸到了新鮮空氣。

看著依舊陰沉沉的天空，秦翱的心一片平靜，掙扎了那麼久，他該放棄了，不該再拖累關心他的人了。

想他秦翱，白手起家，縱橫商場十幾年，黑白兩道無人不給他面子，卻落到如此下場。

秦翱挺直腰板，毫無懼意地望著對著他的槍口。

他只有一個遺憾，怪他識人不清，讓真正在意他的人受苦了。

「行刑！」

秦翱閉上雙眼，接受死亡，然而就在他閉上雙眼的瞬間，一道身影闖入了他的視線。

「秦叔叔！」有些沙啞的聲音呼喚著他，秦翱猛地睜開雙眼，他唯一放不下的，不該出現在這裡的人，就站在不遠處。

西裝有些凌亂，似乎是跑得太快，弄亂了，也沒有時間去整理，那張一向帶著令人心生懼意的笑容的臉被悲傷佔滿。

望著自己心心念念的面容，秦翱笑了，「小穆，再見了！」

我欠你的，下輩子再還，我一定寵你入骨。

「砰！」槍聲響起，那站得很直的身影也在那瞬間倒下。

一直以來支撐祁穆的山倒了，已經可以獨當一面的他跪在地上，哭得像個小孩。

似乎是被這悲傷的氣氛感染，突然下起了大雨，沖刷著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