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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離]月光訣

    「若哪日王上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王上,我想要什麼。」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這天下,至於我想要什麼,想必王上,也不願再知道了。」 本文長篇全員向,主執離,副鈐光仲孟,正劇向,接三十集無縫續寫。

    第一章 風波再起·阿離搞事

    小說: [執離]月光訣 作者:凤灵 字數:4199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0:24

    天權宮中,少有這般靜謐冷清。隔著重重樓宇紗縵過去,無論亭台還是軒榭,除卻輕而匆的腳步,當真是半點聲響也沒有。

    向煦台外,宦侍們人人自危,連王上叫的兩壺酒都無人敢送進去。直到門內又刺啦傳來什麼東西摔碎的聲音,才終於有一個倒霉的宦侍被推進門。

    踉蹌的腳步聲在一片靜謐中格外突兀,宦侍驚得退抖,險些翻了手中兩壺好酒。急忙綳好了臉,低順眉目,快步走進去。繞過滿地酒漬瓷片,估摸走到合適的位置,低一低頭:「王、王上,酒來了。」

    端來的是宮中最陳年的老酒,卻不及周圍酒氣熏天,多聞一時,便有醉意。

    宦侍暗地裡抬目悄悄瞧了一眼,王上正斜躺在過去慕容大人的座上,雙手握著不知是玉還是什麼的一塊東西。一頭長髮凌亂披散,不整的華服上也儘是酒漬,那雙曾經時常含笑的眼,在酒中仍舊清明著,卻再也沒有笑意。

    座下,還散著剛剛砸碎的白瓷酒壺。

    宦侍自覺雙腿越發抖得厲害,連忙將兩壺酒送到案前,而後再顧不得什麼,放輕腳步疾步退出了門去,再合好。

    「吱呀——」

    殿中又歸沉寂。

    合上門的聲音是怎樣的,執明過去,從來沒有細聽過。可他現在知道了。宦侍給他送了十七回酒,他聽了十七回的開門聲和關門聲。

    他還知道,向煦台內共有四百五十二塊地磚,二十一扇窗,三百零七塊牆磚;他知道每日什麼時候向煦台迎來第一縷陽光、什麼時候歸於夜幕黑暗;他知道喝過的每一壺酒都是用什麼釀的,又釀了多少年。

    可他不知道,他的阿離在遖宿,幾時能回來。

    無邊的沉寂,終於給了他幾釐清醒。

    手中阿離的玉冠已被捂得溫熱。這是阿離唯一留下的東西,是初見阿離時,他戴著的。

    那年,妙人如此,妙人如玉。

    目光下移,落在案上。案上覆著散亂的奏摺的,依稀現出是一隻纖細白皙的手,手背上蓋著硃砂般紅的衣袖。沿著衣袖往上,大紅的外袍,外袍下粉紅色的圓領長衫,白色立領,襯著更加白皙纖長的脖頸,再往上,緊抿著的、笑的次數一隻手都能數過來的薄唇,然後⋯⋯

    人影如煙雲般散開,覆上奏摺的手也緩緩淡去,案上依舊是那幾封散亂的奏摺,冰冷的,安安靜靜的,沒有挪動過一分一毫。

    安靜得波瀾不驚、淡然無情,就如同他的離去。

    「我騙了王上。我需要一個容身之處,我需要權力、財力,所以才選中了天權國,選中了王上。」

    「王上若是哪日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你,我想要什麼⋯⋯」

    那是很輕很輕的話,可落在執明耳中,卻比利刃還要刺耳。心痛得醒了,起身茫然四顧,身邊沒有,門前沒有,側屋沒有,到處都沒有。

    有的,只是手中的玉冠,和案上的兩壺酒罷了。

    「我騙了王上。」

    和他的神情一樣向來平淡的語氣,無悲無喜,好像說的,不過是個與己無關的事實。

    揮袖間覆了滿案書折,連酒壺都險些傾灑。筆是他用過的筆,硯是他磨過的硯,紙是他寫過的紙,統統掀落在地。

    幾日前,莫瀾來過,說:「王上,王上您不是說,讓阿離開心您就高興麼?既然阿離想走,強留只會讓他更不開心。或許⋯⋯或許去了遖宿,他會開心些也說不定。」

    不願想,不敢想,不敢承認他的離開會讓他開心,不敢承認那是他得償所願,不敢承認自己是錯的,他是對的。

    越發凌亂的案上,只有那兩壺酒尚且完好。毫不猶豫拿過,便把壺嘴對著嘴裡灌,大半的酒傾了滿身都是。

    醉得心痛了,他仰天大笑:「哈哈⋯⋯遖宿王⋯⋯能封你做蘭台令嗎?能把王宮裡最好的閣樓給你住嗎?能捨得,把那麼大一塊血玉⋯⋯隨手給你做發簪嗎?⋯⋯」

    「阿離⋯⋯這一次,孤王不想讓你開心⋯⋯孤王⋯⋯後悔了啊⋯⋯」

    ——遖宿——

    遖宿攻下天璣、收納天樞,王上凱旋歸朝,本是大喜之事,可整座王城,氣氛卻異常緊張,並無半分喜象。

    告示張榜曰:「今有刺客假慕容離進獻之名,竟披其衣,以其所獻天命之劍行刺吾王,幸而未遂,僅憾此行刺之人未能捉拿。慕容離其人,巧言令色,膽大妄為,罪不容誅,著嚴查關隘,舉國緝拿其人及其麾下之人。妄敢藏匿此人者,皆以同罪!」

    遖宿王宮上朝之時,群臣激辯,一片雞飛狗跳。毓埥坐於陛上,萬般頭疼。

    「我遖宿立國以來,諸事皆順,還從未為一人如此大動幹戈,一時王城之中人心惶惶,大有不穩之兆。還請王上收回成命!」

    「中大夫此言差矣。為此事,王上已向我等言明,先前慕容離此人與王上暗中多有往來,雖助王上良多,卻行蹤詭秘、不知底細。如今他膽敢派人行刺王上,可見其城府所謀之深,不可不除啊。」

    「我遖宿剛剛一舉收納兩國,縱使多加安撫,民心還是尚未完全順服;慕容離便是手下有刺客親信,可左右還是不過一屆無勢士子,更何況那兩國舊族舊部若看到我遖宿如此大動幹戈,他們又會作何想法!?」

    「說得輕巧!慕容離心機深不可測,雖說其人助我遖宿之事當初只有王上與長史等人知曉,可若哪國能請得動他一人,光憑他助我國拿下天璣天樞的本事,便勝過三個齊之侃!如今既已不可為我遖宿所用,不除掉他,難到還要任由他去為別國效力,將天璣天樞之事在我遖宿重演嗎!?」

    「——夠了!」

    案上重重砸下的的一聲悶響,驚了朝堂之上正撕得歡快的一眾朝臣。見毓埥冷目橫眉,個個嚇得腳軟,忙不迭從混亂中歸了隊伍,俯首跪地,齊聲喊著「王上息怒」。

    「今日就議到這裡,散朝。長史,你隨我來。」

    毓埥憤然起身,拂袖轉入偏殿。

    過了不足一刻,群臣散得差不多,耳根子清凈了,長史方才隨入偏殿,作揖著說的,還是方才那句:「王上息怒。」

    「息怒息怒,本王要如何息怒?」毓埥心焦如焚,急忙尋了杯茶水飲下,敲著桌道,「本王自然也知道此舉會動搖民心,可若不抓住慕容離的人,這動搖的就是本王的江山!」

    長史疑惑:「老臣糊塗,請王上明鑒,這動搖江山從何說起?」

    毓埥緩下了神,冷笑道:「長史覺得,那天命之劍之事,緣何過去沒有分毫消息,可經慕容離與本王一說,這消息就迅速以千里之速傳遍了整個遖宿?」

    長史大驚:「王上是說,此人在遖宿各地均有細作?」

    「沒錯。」毓埥往案上一敲,「前兩日,暗衛碰巧在天璣邊境抓了個人。人沒問出什麼話來,倒搜出了給慕容離的密信。」嘆出口氣,繼續道,「細作人人都有,卻不似他的這般強勢。天命之劍的真假本王不知,也不想管,那刺客沒殺成本王,本王也追不上,可這慕容離⋯⋯」肅下臉道,「前些日子他辭了天權的蘭台令,現在,他必也已不在遖宿。但他的細作,絕然留不得。」

    ——尹山以北——

    「阿離,你走吧。」

    「我看過軍中奏報,我父親舊部南陵駐軍很有可能只是被打散,並未受重創。只要你帶著我父親的印信,即刻前往南陵,只要找到戚將軍,只要找到他,以他的忠勇,還有你的智謀,就一定可以復國的。」

    「只有復國,才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將士和百姓,才對得起王上。」

    「只有活下去,才有希望。」

    阿煦的話,慕容離一刻都沒有忘懷過。

    只是有一句話卻說錯了。以戚將軍的忠勇和他的智謀,還不足以復國。

    要復國,就要復得徹底些。更要這天下,亂得更徹底些。

    均天與瑤光雖已不復存在,可由於當年陵光失意,只接納了邊境些許。雖然名義上全部收入天璇並設郡縣,卻再未多加理會這片幾如整個天璇國大小的疆土。數年下來,土地荒蕪,百姓流離,處處皆是蕭瑟之景。

    可就是在這片蕭瑟的最深處,在當年均天國最北方的尹山還要以北,以均天與瑤光的難民為名,悄然駐紮著轉移之後的舊國軍隊。

    戚將軍收回了八成打散的至親兵士,如今又發展多年,儼然已成一方國土。雖然因過於靠北的氣候和兵力不多的原因,力量並不強大,不過也正如當年的遖宿一般,隱忍不發,不為世人所知。

    戚將軍雖早已知曉慕容離的存在,也在信中知曉他的一舉一動,可到底沒見著人。慕容離的到來,於他而言自是既驚且喜,於軍心也是大振。

    入夜,草木布霜,月升烏鳴,夜色如水。

    庚辰自夜色閃入屋中,作揖:「如少主所料,屬下假意行刺遖宿王後,他果真要緝拿戚將軍替我們安排在在遖宿的細作。」

    執棋的手微微一頓,黑子落下,正割裂了棋局中已勢如破竹的白子:「很好。按計劃行事吧。想辦法不留痕跡地將先前擬的那張細作名單交到毓埥手上。這樣,才方便他一個個緝拿。」

    「是。」

    慕容離忽地又想起什麼:「對了,那些人中,可有因國滅時家門被屠,誓死效力戚將軍只為報仇血恨的死士?」

    「多數皆是。」

    又一黑子落下,從內部徹底割裂了白子之地。

    慕容離看似沉心棋局地隨口道:「那你便替我問問他們,願不願意為了瑤光去死。我要的人數不多,十個足矣。十個人,就足夠在這火上潑一盆油了。」

    庚辰有些汗顏,還是道:「⋯⋯是。」

    簡短的對話很快結束,今日卻猶為不同。庚辰還是沒有離開。

    慕容離執棋的手停在了空中,放下,面上依然面無表情,亦不看他:「你想問什麼?」

    庚辰遲疑片刻,還是道出:「復國之事,分明依靠遖宿之力更易達成⋯⋯少主為何又要如此行事呢?」

    棋子落盤,定音一響:「我改主意了,不想將這天下拱手於他。」

    「少主還在乎這天下在誰手裡?」

    「過去,是不能在天璇手裡,」慕容離有條不紊地收著棋盤上的棋子,「現在,也不想在他手裡。」停了停又道,「你別多慮,我只是真的不想罷了。」

    其實要令遖宿潰敗,直接讓庚辰全力刺殺即可,但這樣至多令其退回越支山以西。他要的,是大亂,是能夠讓遖宿毀滅的、由內而外真正的大亂。

    庚辰心中一凜。這樣有些像執明的、孩子語氣的回答,卻一言定了這天下歸屬。可這卻是幾年來,少主頭一回隨口就拿天下來任性。

    庚辰小聲揣測:「少主莫非是為天權⋯⋯」

    心中所想被翻出,慕容離少有地慌了一回神,正收揀棋子的手也不慎落了幾顆下去。

    靜了許久,庚辰終於聽到他幾不可聞的回應。

    「⋯⋯嗯。」

    「好,屬下明白了。」

    「你要好好的。」

    自庚寅死後,每一次少主見他,都會在最後附上這樣一句話。

    雖知道少主早已是無情之人,庚辰心下多多少少還是有些感動,不由彎了彎唇角,作揖道:「屬下告退。」

    庚辰離去,萬籟俱寂,連窗外風動松枝之聲都聽得到。

    慕容離緩緩收棋子,心中思緒萬千。

    這許多年來,細細謀劃,步步為營,利用一切可利用之物,彷彿一切都在他的棋盤之中,彷彿世間沒有能令他慌神之事。可就在最近的這些天里,他已慌了三次神了。

    一次是今日,一次是得知庚寅為公孫所殺,還有一次,是執明懷疑他是細作時,他毫不猶豫地拔劍自指,只求清白。

    其實,他哪有什麼清白可言。

    如今回想,那日拔劍的行為當真是愚蠢,若再給他一次機會,無論如何,他都不會拔出蕭中的劍來。可那日,為何他會因執明的懷疑如此失措?

    過去,他自己也不知是為什麼。

    現在,似乎明白了一些了。

    是在乎吧,在乎自己在那個混吃等死的傢伙眼中的看法。

    因為在乎,所以害怕失去。

    「只要阿離開心,我就高興。」

    腦海中忽然闖入話語和笑顏,不慎,手中一把棋子落了滿盤,哐哐幾響,散得到處都是。

    慕容離卻沒有再去撿,只緊緊閉上了眼,調整氣息,如那日在竹林里想起阿煦時一般。

    忍著淚出,等著淚盡。

    因為在乎,所以也害怕,離開。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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