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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執離]月光訣

    「若哪日王上想要這天下了,我便告訴王上,我想要什麼。」 「如今王上想要的是這天下,至於我想要什麼,想必王上,也不願再知道了。」 本文長篇全員向,主執離,副鈐光仲孟,正劇向,接三十集無縫續寫。

    第四十章 風雨欲來

    小說: [執離]月光訣 作者:凤灵 字數:2855 更新時間:2019-09-21 17:00:28

    許多年以後,當這些兵士再回想起龍延江一役時,哪怕他們早已久經沙場、看慣生死,也不禁會後怕。

    從未見過那樣的場景。

    血流沿著無數箭口和甲縫緩緩流下來,浸入雪中,大片大片地在雪地里緩緩洇開。

    如果有另一個人,身中這麼多支箭,恐怕早就死了。

    可他還活著。

    還在往前走,一步又一步。

    哪怕腿腳明顯顫抖沉重,哪怕他步過的地方都留下一片濃重的鮮紅,他都沒有要停下的意思。

    渾身上下,只有一處沒有被他的鮮血染就。

    是他懷中始終抓握著的,那個毫不起眼的小囊。

    沒有人知道是什麼力量在支持他。

    大雪紛揚,模糊天地,終於凝滯了他的步伐,凝滯了世間一切。

    或許,將來,也不會有人知道了。

    ——鈞天——

    「謝遠之還是沒有去上朝麼?」

    榻上,一身紅衣的病弱男子放下藥碗,第一句話,卻如是問。

    庚辰應道:「剿滅仲堃儀後,他從天璇撤兵回來已七日了。雖然已將封賞的旨意送去府中,但他一直都沒有出過府門,更沒有去上朝或者謝恩。」

    「駱珉暴斃,倒在本王意料之外。想來他若假戲真做,打擊應當不輕……」慕容離幽幽嘆了一口長氣,指尖在碗沿點了幾回,「本王不去上朝,尚可以稱病數日;他倒好,連病都沒稱,」目光投向不遠處幾案上的一摞摺子,抿了抿唇,「那奏摺里,怕一半都是彈劾他的。」

    慕容離對謝遠之的關懷,庚辰一向看在眼裡,此刻便更急著前了一步:「那,可要屬下替王上料理料理這些多事之徒?」

    慕容離一聲冷笑:「料理什麼?以武立國,國基不穩,這鈞天遲早和遖宿下場一樣,本王也沒有法子。待到事成,就是覆了這整個鈞天,也隨他們去。」

    自家王上的想法,庚辰早已明了。

    事成之前,一切都打點得很清楚;事成之後該如何,慕容離卻從來沒有提過半個字。

    彷彿,事成之後,他便會從這個世上消失了一般。

    「駱珉雖死,可他替陵光、也本王打理得甚好的玉衡通商還在,倒還不算什麼損失。只要玉衡在,便是他的人死了爛了、化成了灰,本王,也能找他向天璇『借錢』。」

    每每想及大計,無論身體如何虛弱、面色如何蒼白,慕容離的臉上,總會洋溢起由衷的笑意。可那樣的笑容太過無情、太過陰冷,落入眼中,冷得骨髓幾乎都要凍成了冰。

    這一次,庚辰不願再忍下去。

    上前半步,單膝跪地,徑直出言:「王上既無心鈞天,待天璇覆滅,這天下,應是落入……天權手中了。」

    搭在碗沿上的手指,輕輕顫了一下。

    沉寂,彷彿一切都陡然定格在了此處。

    這從北境迴鑾的許多天來,再也沒有聽他提過執明;偶爾提到天權,也是在剿滅仲堃儀之事上一筆帶過。

    羽扇長睫微微一抖,飄渺的聲音幾乎遠得聽不分明:「……他既一直想要這天下,那便給了他吧。」

    庚辰一驚:「王上?」

    又是一陣靜默。

    雪聲簌簌,寒風颳得窗欞吱呀作響。殿內點著數處銀碳,身上裹著最厚的狐裘,甚至剛剛才在庚辰的逼迫下飲了一整碗薑湯,可皮肉之下能覺到的,還是由內而外陣陣刺寒。

    慕容離仰頭,望向西北向窗被大雪映得發白的窗紙,半晌,凄然一笑。

    「我願以此生永不相見,換他千載萬壽無疆。」

    ——天璇——

    剿滅叛黨,一喜。副相歸來,恢復原職,又是一喜。

    而作為設計謀劃的頭號功臣的司徒駱珉,卻在大軍凱旋前暴斃,一悲。

    在宮裡群臣朝賀的慶功宴後,這是第三次,王上親臨臣子之府。

    哪怕駱珉與陵光並無太深的情誼,可這一切和當年的裘振又是何其相似。欠下了終究是欠下了,再風光的葬禮,再豐厚的哀榮,都無法彌補半分。

    陵光從駱府回宮時,已夜深人靜。細碎的雪花打著轉落下,滿宮銀裝素裹,映著皓月般的白。

    不知在為誰安魂祭奠。

    「公孫。」

    君王的腳步停住,一聲輕喚,拉回了身後人有些恍惚的神思。

    原來不知不覺中,他的王上已領著他偏離了回寢宮的路,而是走到宮苑這處的花巷小道來。

    這條路,在無數次與陵光散心派遣時,他們曾經一同走過。

    只是過去,這花巷繁花似錦;現在,披上了一層天地間最純然的白。

    不過沒關係。年年花開,年年素雪,過了今年還有明年,過了明年還有後年,以後一年又一年,他一直會在。

    「王上,何事?」

    久久之後,才聽得陵光的回應:「仲堃儀滅了,本該是件好事。可為何本王卻覺得,這天下,反而更亂了?」

    公孫鈐愣了一愣,應出:「……內憂黨爭,太耗國力。」

    「是啊,為了這麼個仲堃儀,連本王都不得不受制於人。」拂過面頰的風帶著絲絲寒氣,陵光嘆了口氣道,「聽說,慕容離從瑤光買了大量黃金,既沒有用來營造器具,也沒有全數從玉衡轉手賣出得利。入了他胃口的東西,就這麼不見了。可他,又反倒在極力促成玉衡的黃金交易,助我天璇將黃金賣得更廣更遠。」

    公孫鈐思索了好一片刻,都沒能想出什麼,只得道:「微臣愚鈍,看不出其中關鍵。但慕容離會對王上不利是定然的,先前是因鈞天助我國剿除叛黨,王上才應下此諾,現在,應當逐步縮緊才是。」

    「……」這自是陵光早已想到的,他沒有正面回應,伸出一隻裹於袖中的手,沿著旁邊灌木上的雪輕輕撫摸,「天權駐在瑤光以北的兵馬,沒有退兵的意思。」

    「是麼?」

    「執明隔岸觀火出力最少不說,仲堃儀已死,他卻還想霸著仲堃儀許給他的那片疆域。」

    公孫鈐頓時便聽出了什麼,急道:「王上,此時國內百廢待興,且朝堂也待重整,萬萬不可開戰。」

    陵光輕笑:「若不是本王想開戰,是他想開戰呢?」

    公孫鈐懵住。

    指尖撣落衣上雪粒,陵光的手驟然攥緊:「你難道就沒覺得,天權如今的行事,與當年的遖宿極像?」

    意欲染指天下,便以各種各樣可能想到的理由出兵,卻出爾反爾,目標不定。

    他想安生,天璇想安生,可執明,絕對不會安生。

    公孫鈐心下一狠,往前拱手一禮:「若天權當真陳兵瑤光欲戰,下官願為王上披掛策馬、親赴陣前,以護家國長安。」

    「你——!」平靜的眸頃刻波動,陵光回身,抬手狠指了他片刻,手臂還是緩緩放下。

    多久之前,他也曾這樣說過。

    「若遖宿明日當真陳兵於我天璇邊境,在下願親赴陣前,與之周旋。」

    多少個日夜過去了,遖宿不存,天權鈞天坐大,天下大勢越發紛亂,可他對他說的,還是這樣一句話。

    那時的自己,是在裘振棺前,欲將裘振佩劍交予他,讓他去替自己統領天璇的軍隊。

    但……

    「本王絕不會讓你去。」

    字字著重,斬釘截鐵,沒有半分迴旋的餘地。

    公孫鈐怕也是沒有料到,抬起頭眼中儘是錯愕:「……王上?」

    「便是我天璇再無將才,也不至於讓文官上戰場!」一腔胡話一拂袖,掩去的是眼角的些微晶瑩,「你也說,百廢待興,那你就去替本王興這百廢便是。北境天權,與你沒有分毫幹系!」

    公孫鈐語氣更加決然:「下官知道,王上收服了仲堃儀手下的那位高將軍。但高將軍畢竟是天樞人,於我天璇的地利能知幾何,對我天璇的忠心又能盡多少?微臣雖未嘗親臨戰場實戰,但自認進退有度、用謀尚可,請王上——」

    「夠了!!」

    近乎是憤怒到極點的嘶吼。

    年輕的君王面色微紅,分不出是氣的還是凍的,一縷縷潤意在睜大的雙眼裡迴旋,卻遲遲沒有落下。

    他看著他,問得輕如飄絮:「你可知道,本王欠下了多少?」

    曉得自家王上想起了什麼,公孫鈐微微垂目:「那是臣子之職。」

    裘家,裘振,公孫鈐,駱珉,他如何不知,欠下了多少。

    陵光輕輕一笑,躬身叩著自己的胸口:「可我只是想還清這些我欠下的。」

    他還是原來那個任性的君王,可以為了自己的心安不顧後果,可以任性到動輒殲滅五十萬大軍,也可以任性到不顧一切,保護想保護的人。

    「你,明白了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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