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徒弟，怎麼悶悶不樂了？可是有人欺負了你。」師父就同老頑童一樣，但是他卻比老頑童風流倜儻，處處留情，處處種桃花。

倘若那時我明了師父的意，如今這裡又豈會是如此模樣。

往日人人羨慕的太白山上，如今已草木花樹凋零，往日仙氣繚繞，如今已是雜草叢生。

「徒兒，聽你如此說，為師倒覺得是你錯了，明明是你打翻了醋罈子，惹了你師兄的鼻子。」那時候師父這麼說，我還和他大吵了一架，並著師兄也不理會了。但是我又如何知道，自那日後，師父會並著師兄漸漸都離我而去了。

師父仙逝那日，因未看透生死，我在師父離開後整整哭了三年。因師父從小收養，又因自己年齡最小，師兄師姐最為寵愛，一時沒了這位敬重的長老，在我不明借酒消愁為何意的年紀，我日日飲酒度日，當時只覺得醉了就睡了，那樣什麼都不用想，什麼都不用聽。

不知不覺就這樣三年流過。

當我從那渾渾噩噩之中回神時，天地已發生了巨大變化。

我最敬重，最愛的師兄，已成了魔界的左護法。

那日我的師妹將我喚醒:「師兄，師兄，大師兄他殺上太白山了。」

「為何？」我甚為震驚，也從傷感中回了神。

「師兄他，他說師父當年無情，今日他便無義。」師妹聲音顫抖，我這才發現，自己年齡最小，但是卻不是這裡最後入宮的。在我下頭還有這麼多的小師弟小師妹，我又怎麼能如此捨棄他們，還要他們日日夜夜替我擔心，我又如何擔的起這二師兄的稱呼，又如何對的起離開的師父。

「你可和他說師父已仙逝？」

「說了，可是他說，他說。」

「他說什麼？」

「大師兄他說就算師父仙逝了，也要將師父仙體帶，帶走。」

「什麼，他就當真如此愛著師父麼。」我很生氣，從小我便追著他的腳步前進，他學武刻苦，而我為了他，也不得不和他一同努力。我仙資與他差了大截，但是為了與他能夠站在一起，我毫無怨言的背著他偷偷比他多努力些，如今，換來的卻是如此。

再次見他，他依舊那麼英姿颯爽，一身黑色戰袍，白色頭盔，手拿長劍，再看看自己衣衫不整，頭髮凌亂，面部也未清理，這才猛然覺得自己在他面前永遠都只能低著頭，看著他的腳跟。

「師弟這還真是思念師父的緊，這麼下去身體可還受得住，念在往日兄弟情義，師兄這裡有上好的藥材，可需師兄命人給你送來。」他的聲音依舊低沉，依舊那麼沒有溫度。只是他的溫柔又是對誰呢？

「師弟也不和師兄多費口舌，師父仙體不在此處，還請師兄回吧。送客，關門。」

「師弟，為兄不想為難與你，當年師父對你如何，大家心知肚明，你又怎會將師父仙體送出，依你的性子，你怕是豁出性命也不會交出的。」

「呵。」師兄，若是你的屍體，那麼，我會與你一同離去。但是。「師兄倒也知道我的性子，那麼，師兄若想要師父仙體，便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

「師弟，我不想為難與你為敵。」

「師兄實在無需客氣。」

「好，好一個師徒情深，哈哈，師父，你看到了吧，師弟他愛的是你。」

「什麼！」我何時愛著師父，他只是我的長輩，我。

「來人，一個一個的殺，直到他們交出仙體為止。」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我突然想起，他曾對我說過:「師弟，若是有一日，師兄對你做了錯事，你便用此匕首殺了師兄。」

師兄他本就是魔界的人，師父在大戰中憐他可憐，便帶回了太白山收為徒弟，師兄也是師父第一個徒弟關門弟子。當年我入山時，師兄也與我大不了多少，只是，師父卻並未和我說師兄是魔界之人。而是在一次意外，師兄練法傷害了我，師兄自己承認自己是魔界的人，也將匕首給了我，但是此事我卻從未與任何人說過，包括師父。

我從懷中拿出那把永遠不離身的匕首，或是與我多年心有靈犀，竟窺探了我內心想法，直直的向師兄刺去，師兄本可躲開的，可是，他卻突然轉過身來，那匕首就那麼直接刺進心臟。

在師兄轟然倒地的瞬間，我突然覺得世界黑暗了。我快速去到他的身邊，他伸出手撫著我的臉頰。「師弟，師兄尋師父去了，定幫你照顧好他。」

「哈哈哈。」他的手從我臉龐滑落，我猛的推開了他，看著他倒在地上毫無血色的臉卻帶著笑意，我好恨，好狠自己為何殺了他，為何成全了他與師父，為何要讓他們遠離塵世，自己卻要受盡這無盡的苦楚。

對。我做鬼也要與你一處，你來世若忘了我，我便追到下世，若下世也忘了我，我便追到下下世，我要你們生生世世都不得在一起。

「師兄，你怎就不懂大師兄的心呢？」就在我拿起匕首時，一旁的五師弟開口了。

「師兄往日為了與你一同練劍，常常等你睡夠才起，而自己為了保護你，又不得不努力，讓自己變得強大。大師兄永遠都想著你。念著你愛吃糖葫蘆，哪次下山不是都給你帶了，你哪次做錯了事被師父責罰，哪次不是大師兄替你求情，而師父卻讓他與你一同受罰。你可知大師兄怎滴突然到訪。」

我哪會知，我渾渾噩噩過著日子，自他離開，自師父離開，我還有何念想。

「大師兄是聽聞師兄你整整三年都為師父走不出悲傷，才說要帶走師父仙體，如若不然，他怎麼不一早拿走師父仙體又何需等到現在。」

「你怎麼知道，他都沒和你說，你和他是一夥的，我不相信你。」

「師兄，其實大師兄離開時，便讓我照顧好你，三師兄，四師兄都是被魔族小人所害，大師兄毫不知情。若你不信，這乃是大師兄與我通信之物，你且聽聽。」

我從他手中接過海螺，那是我與他一同去深海遊玩，我為他尋的海螺，但當時我閑他太丑，便將它又丟回了大海，他怕是尋了很久吧。

「師弟，二師弟近來如何？」這是他的聲音，突然一個聲音告訴我，我錯了。

「師兄他近日總是念叨糖葫蘆，可是我下山買給他，他又說不是那個味道。」

「自然不會是同種味道。你且去我房間，床下有個箱子，裡面有做糖葫蘆的工具，我屋子後山有棵山楂樹，你且取樹梢的果子，那出的酸甜，你二師兄最喜酸甜的，太甜的他吃著味兒會不舒服。還有那冰糖，你也莫用山上的，你且去山腳下有一處名叫百糖宴的地方買來，買來後儘快回到山上，切莫太久，不然那糖味且沒有了。其他的做法倒與平常無差，但是你第一次做怕沒竅門，你可以去南寧國里尋一處名叫回一味的地方學來，你去了直接找那裡最年長的師父，說我的名字，他變回明白意思，我早與他說過會有人來學習。」

難怪一開始五師弟買來的冰糖葫蘆味不對，後來雖還有差異，但也差不了太多。那百糖宴我倒是聽過，這南寧國太遠卻並沒有去過，難道我每次吃的糖葫蘆都是他親手做的麼？

「……」後面還有很多，說了很多我這些年離開了他的不習慣，和我的小抱怨。

「大師兄，師父走了。二師兄整日喝酒度日，山中事物一概不理，誰要吵了他，他便出手傷人，或是躲到一處讓人尋不著。」

「你二師兄從小師父帶大，也從未離開過他老人家，你且忍讓著他，過一段時日便會好的。」

「你二師兄如今如何？」

「二師兄又在你房間喝醉了，嘴裡還念叨著你的名字。」

細想想，這不就是今日嘛，那他不是來奪師父仙體的。

「二師兄，大師兄知道你在乎師父，所以才來做樣要帶走師父，實際卻是讓你醒過來，但是。」

「都走吧，讓我靜靜。」我起身來到大師兄的屋後後山那棵我現在才知道的山楂樹前，樹上又結滿了山楂，我縱身飛上樹頂，摘了樹頂的山楂，吃著吃著眼淚不知不覺落了下來，我原本以為這麼這麼些年眼淚已經哭沒了，沒成想，只要是他，我依舊無法哭幹眼淚。

「師兄，為什麼你做的糖葫蘆那麼好吃？」那年小小的我因為別人說我是沒人要的野孩子哭了很久，師父和師弟師妹都拿我沒轍，是師兄後來帶來了糖葫蘆，我才不哭的。

嘴裡吃著酸酸的山楂，我彷彿看到師兄飛上樹頂替我摘山楂，又回屋替我做山楂的情景。只是一個眨眼，師兄又消失不見了。

我再次來到殿前，師兄的屍體還在那個位置，其他的兵將已經離開了，或是師弟們轟走的吧，而師兄怕是早知如此，提前已經做好準備了吧。

「師兄，我來陪你，這一世你這麼丟下我，我再想吃糖葫蘆找誰去啊。下一世，我還要做你師弟，師兄也還要繼續給我做冰糖葫蘆吃。可好？」我拿起匕首，用力的刺進自己的心臟，這一刻，我彷彿看到師兄就站在我的眼前，溫柔帶著笑的看著我。